2023年10月的伦敦，冷空气裹着细雨，把街道浇得湿漉漉的。
艾薇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杯子里的可可已经凉透了，杯底积着一层未融化的粉末。
墙上的时钟刚走过晚上十点，餐厅里只剩下两三桌客人，服务员正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往她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她已经等了乔治四个小时。
下午六点的时候，她就到了这家法式餐厅。
乔治上周特意订了位置，说要补过她的生日，还说要带她吃她最爱吃的香煎鹅肝。
她提前半小时出门，换上了他送的米白色连衣裙，甚至还喷了他说好闻的香水。
可从六点等到七点，从七点等到八点，现在已经十点了。乔治的人影没出现，电话也没人接，只有一条在七点半发来的消息：“新车测试出了点问题，可能要晚点到，你先点些吃的垫垫。”
她没点。她想等他来一起吃，想看着他把鹅肝切好递到她盘子里，想听他说“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可现在，餐厅马上就要打烊了，鹅肝没等到，连他的人都没等到。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餐厅十一点打烊，您这边还需要点什么吗？”服务员终于走过来，语气很客气。
“不用了，”艾薇勉强笑了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再等五分钟，要是他还没来，我就走。”
服务员点点头，转身走了。艾薇拿起手机，又给乔治发了条消息：“你还来吗？餐厅快打烊了。”
消息发出去，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她看着窗外的雨，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街上的灯光，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马克斯，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发被雨打湿了几缕，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滴水的伞。
他在玻璃外面看到艾薇了，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等乔治？”
“嗯，”艾薇点点头，声音有点沙哑，“他在试车，还没来。”
“我就知道，”马克斯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我刚才路过梅赛德斯工厂，看到他的车还在停车场，估计又被工程师缠住了。”
他顿了顿，又说，“这家餐厅马上要打烊了，别等了，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艾薇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就看到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邻桌的餐具，连背景音乐都关了。
“好吧，”她站起身，拿起包，“谢谢你。”
马克斯的车就停在餐厅门口，是一辆黑色的SUV。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还特意用手挡了一下车顶，怕她碰到头。
“系好安全带，”他发动车子，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你爱吃三分熟的牛排，我知道一家深夜还营业的西餐厅，味道特别好。”
艾薇心里一动。她确实爱吃三分熟的牛排，外焦里嫩，还带着点血丝，以前和乔治提过好几次，可乔治总说“三分熟的牛排不安全，容易有细菌”，从来没带她去吃过。没想到马克斯居然记得。
车子在雨里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停在一家看起来很温馨的西餐厅门口。
里面人不多，暖黄的灯光照着木质的桌椅，空气中飘着牛排的香味。马克斯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走过来，递上菜单。
“两份三分熟的西冷牛排，一份烤蔬菜，再来一瓶红酒。”马克斯没看菜单，直接报出菜名，又转头问艾薇，“要不要加个蘑菇汤？他们家的蘑菇汤是手工磨的，很好喝。”
“好，”艾薇点点头，心里暖了一下。
等餐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马克斯看着窗外的雨，艾薇看着桌上的餐具。过了一会儿，马克斯先开口：“乔治最近是不是经常这样？总因为试车迟到？”
“嗯，”艾薇叹了口气，“自从转会到梅赛德斯，他就像个陀螺，每天都在工厂、训练场、模拟器之间转，根本停不下来。”
“他就是太急了，”马克斯皱了皱眉，“梅赛德斯的车本来就难驾驭，他又想快点出成绩，结果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连你的感受都忽略了。”
他又补充道，“你看我，就算再忙，也会记得和朋友约好的事，不会让别人等这么久。”
艾薇没说话。她知道马克斯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是想为乔治辩解：“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梅赛德斯对他期望很高，他不想让大家失望。”
“期望高也不能忽略你啊，”马克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陪伴。他连一顿晚餐都不能陪你好好吃，就算以后拿到了冠军，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牛排走了过来。两份牛排煎得恰到好处，表面焦香，切开后里面是粉红色的肉汁，旁边还摆着几片烤番茄和土豆。
马克斯拿起刀叉，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了一小块，递到艾薇嘴边：“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艾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了下去。牛排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外焦里嫩，口感刚刚好，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好吃吗？”马克斯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期待。
“嗯，”艾薇点点头，拿起刀叉，自己切了一块，“肉质细嫩，煎得恰到好处。”
“那就好，”马克斯笑了笑，开始吃自己的牛排，“这家餐厅的主厨以前在法国的米其林餐厅工作过，做牛排特别有经验。我也是上次比完赛，偶然发现这家店的。”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马克斯给她讲了很多赛场上的趣事：说上次在巴西比赛，他的赛车在最后一圈爆胎，差点没拿到积分；说佩雷兹最近迷上了烹饪，做的意大利面难吃得要死，却还逼着大家吃。
艾薇也给他讲了月光的事。
不知不觉，盘子里的牛排吃完了，蘑菇汤也喝光了。马克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嗯，”艾薇点点头，拿起包站起身，“今天谢谢你，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牛排。”
“不用谢，”马克斯笑了笑，“只要你开心就好。”
车子在雨里行驶，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快到艾薇家的时候，马克斯突然说：“艾薇，我知道你还爱着乔治，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想要一个永远在忙工作、连晚餐都不能陪你吃的男朋友，还是想要一个能记得你所有喜好、愿意花时间陪你的人？”
艾薇心里一紧，转头看向窗外，没说话。她知道马克斯的意思，可她和乔治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决定，”马克斯看出了她的犹豫，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累了，如果你觉得乔治给不了你想要的陪伴，我永远都在。”
车子停在艾薇家楼下，雨已经小了很多。艾薇拿起包，刚想下车，就看到乔治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乔治正站在车旁，身上穿着赛车服，头发乱得像鸡窝，看到她从马克斯的车上下来，赶紧跑过来：“艾薇，你去哪儿了？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手机没电了，”艾薇拿出手机，屏幕果然是黑的，“你怎么现在才来？餐厅都打烊了。”
“对不起，新车的刹车系统终于改好了，我一忙就忘了时间，”乔治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餐厅，我们明天再补过，好不好？”
“不用了，”艾薇摇摇头，语气很平淡，“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和谁一起吃的？”乔治的目光落在马克斯身上，眼神里带着点警惕，“是他带你去吃的？”
“是，”艾薇点点头，“餐厅打烊了，他带我去吃了牛排。”
乔治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马克斯：“谢谢你带艾薇去吃晚餐，不过以后不用麻烦你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照顾好她？”马克斯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嘲讽，“让她在餐厅等你四个小时，等到餐厅打烊，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忙工作！”乔治提高了声音，“我这么努力，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未来？”马克斯也提高了声音，“连现在都把握不好，还谈什么未来？你知道她爱吃三分熟的牛排，却从来没带她去吃过；你知道她等了你四个小时，却连一句认真的道歉都没有。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知道！”乔治急着辩解，“她想要我拿到冠军，想要我们以后过得更好，我现在这么努力，都是为了她！”
“你错了，”艾薇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点疲惫，“我想要的不是冠军，不是更好的生活，是你能花点时间陪我，是你能记得我们的约定，是你能把我放在心上。可你呢？你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工作上，把我忘了，把我们的约定也忘了。”
乔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艾薇眼里的失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确实错了，他以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却忘了她最想要的是陪伴。
“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不该把工作看得比你还重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明天就和车队说，减少我的测试时间，多花时间陪你。”
艾薇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心里软了下来。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压力逼得喘不过气。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很凉，“我只是希望你能陪着我。”
“我会的，”乔治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明天就去和车队谈，一定说到做到。”
马克斯看着两人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不该在这里当电灯泡。“我先走了，”他转身想上车，又回头对艾薇说，“如果你想找人聊天，随时给我打电话。”
车子发动，很快消失在雨里。乔治看着马克斯的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还是转头对艾薇说：“我们回家吧，外面冷。”
“嗯，”艾薇点点头，跟着他往家里走。
回到家，乔治把艾薇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给她倒了杯热水：“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没事，”艾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你也别太自责，我知道你很忙。”
“我以后不会了，”乔治坐在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和车队说，把周末的测试时间调整到工作日，这样周末就能陪你了。我们可以去看画展，去吃你爱吃的牛排，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艾薇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失望慢慢消失了。她相信他会努力改变的，她愿意等他，愿意陪他一起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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