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李纤云见纪金桐抬头,声音更加哽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在宴会上,是我不对,是我不该说错话,惹你误会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可是你怎么能连家都不回了呢?爸爸他很担心你,他昨晚气得饭都没吃,妈妈也很自责,你就消消气,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有什么误会,我们回家关起门来慢慢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关心兄长,维护家庭和睦的好弟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大多是对李纤云的同情和对纪金桐不懂事,不顾家的指摘。
若是从前那个渴望亲情,畏惧人言,在李家如履薄冰的纪金桐,面对这样的场景,恐怕早已惊慌失措。
要么被迫屈服,要么百口莫辩,最终狼狈逃离。
但此刻,纪金桐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钢笔套上笔帽,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然后,他合上了面前厚重的复习资料,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直直看向李纤云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李纤云,”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颗玻璃珠砸在光滑的地面上,瞬间压过了周围的窃窃私语,“这里没有你需要的观众,也不用对着我演这出兄弟情深的戏码。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用再次加深我对你的印象。”
李纤云脸上的委屈表情瞬间僵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愕然和恼怒,但很快又被更浓的水汽覆盖:“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回家……”
这人变脸的速度真是比翻书还快。
“回家?”纪金桐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回哪个家?是那个我被人当众羞辱差点失了清白却无人为我说话,反而逼着我向加害者下跪道歉的家?还是那个你们一不顺心我就要被你们当成一件可随意丢弃的垃圾扔在杂物房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无人问津的家?”
他的话语如同犀利的刀锋,瞬间剖开了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纪金桐,又看看脸色开始发白的李纤云。
李纤云抖着唇,仍是不敢相信纪金桐敢当众这么说他:“不是的,你说谎。是你嫉妒爸爸妈妈只爱我。”
“真好笑,又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嫉妒什么?”
纪金桐站起身,他虽然比李纤云稍矮一些,但挺直的背脊和冰冷的目光却让他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来,“不是很好奇我去了哪儿吗?”
他根本不给李纤云反应的时间,反而向前一步,嘴角勾起一个极尖锐,极不自然的弧度,眼神死死锁住对方那张刻意维持无辜的脸。
“托你们李家的福。”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干涩,毫无暖意,“我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天。环境嘛,也就那样,墙是软的,饭是馊的,隔壁床的病友整天想着自己是朵蘑菇。”
他又往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李纤云,声音压得更低,却听起来更恶毒:“不过,我在那儿倒是学了不少东西。比如,怎么用指甲一点点把墙皮抠下来,怎么分辨哪些人是真疯,哪些人是像你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喜欢暗地里搞些小动作的,彻头彻尾的贱骨头。”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李纤云的耳朵,用气音缓慢而清晰地吐出,带着浓浓的恶意与鄙夷。
李纤云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纪金桐眼中那疯狂而兴奋的光芒钉在原地。
“你知道吗?”纪金桐继续,语调忽然又变得轻柔,却更令人毛骨悚然,“那里的医生说我情绪不稳定,有攻击倾向,他们说得对极了。”
他的目光像手术刀,刮过李纤云的脖颈和手腕,仿佛在寻找下刀的位置,“我现在看着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在想,如果把你这根总是搬弄是非的舌头,用锈掉的铁钳生生拔下来,让你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和你喉管里涌出的血一起咽回去,那场面,该有多好看?”
他猛地抬手,并非触碰,只是极快地掠过李纤云耳侧,带起一阵阴风,最终却只是轻轻掸了掸自己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别怕。”他看着李纤云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僵直的身体,脸上那种扭曲的笑意更深了,“开个玩笑而已。毕竟,我可是病人啊。一个疯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对吧,我亲爱的,善解人意的好、弟、弟?”
他刻意拉长了“好弟弟”三个字,裹挟着无尽的嘲讽与威胁,仿佛这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都沾染了不洁的腥气。
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愉悦的疯癫姿态,让周围所有旁观者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李纤云站在原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惯会伪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难以掩饰的惊惧。
“疯子!”
李纤云就像被恶鬼撵了一样,落荒而逃了。
纪金桐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一声轻蔑的嗤笑从鼻腔里逸出,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就跑了?
真是不堪一击。
他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那些混杂着震惊,探究与畏惧的视线。看到李纤云那张虚伪的面具被他三言两语彻底击碎,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丑态毕露、落荒而逃,这感觉,就好像他心底那株破土而出的,带着尖刺的植物被一种奇异的养分滋养了般。
此刻,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撕碎虚伪,拥抱自己内心的黑暗所带来的巨大快感是多么的痛快。
几天后,纪金桐在陈今的陪同下,来到了沈氏的医疗中心。
那是一座独立的,设计极具未来感的银白色建筑。
与其说是一家医疗机构,不如说更像某个高科技研发中心。安静,洁净,秩序井然,与外面喧嚣的城市仿佛是两个世界。
而他,将在这里进行第一次正式的信息素适应性治疗。
在陈今的引导下,他们穿过空旷明亮的大厅,乘坐需要权限识别的专属电梯,抵达了一个完全独立的楼层。
这里更加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消毒水气味,偶尔有穿着白色科研服的人员安静地走过,看到陈今都会微微颔首致意。
“纪少爷,这边请。”陈今将他引至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光滑的白色金属门前,“这里就是信息素收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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