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擅自替你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文/二次方天
刚把空盘送进洗碗机的谷南鸣，看到穆北枳逐渐严肃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询问：
“出什么事了？”
穆北枳望着谷南鸣，冷冷开口道：
“你有事瞒我。
“你早就想起了高中之后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或者说，你一开始就记得。”
谷南鸣的动作僵硬起来。
他认真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意识到了自己的破绽，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脑中的系统幸灾乐祸起来：
[哦豁，大骗子的谎言被戳穿咯。]
穆北枳认真观察着谷南鸣的表情，确认自己猜对了。
他起身一步步走近谷南鸣，严肃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从现在开始不许瞒我任何事。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谷南鸣不想冒险让前几次循环的结果重蹈覆辙，他紧闭双唇，陷入自我拉扯。
脑内的系统开口道：[现在都已经这个情况了，你继续瞒着也不见得能得到更好的结果，反而容易让你们之间生出更多嫌隙。]
[他对你产生过多怀疑，也会对你的处境造成影响。]
[既然他回复起那么多记忆都没有恶化得太厉害，不如就告诉他吧。]
穆北枳见谷南鸣还在犹豫，猜测道：“难道在我还没有恢复的那些记忆里，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你怕我怪你，所以不敢说？”
谷南鸣摇头：“不是。”
他斟酌了一会儿，才尝试开口：“我不确定，当你知道所有事后，还能不能保持如今的状态。”
穆北枳的眉头微蹙：“你不相信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谷南鸣忧伤地看向穆北枳，开口：“我相信。
“我一直都相信。”
但也正是这份相信，让穆北枳受到了太多伤害。
所以，他很害怕。怕这一次，自己又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在谷南鸣的叙述下，穆北枳从第三人称视角下，得知了自己考研失败和找工作碰壁的事。
穆北枳对此并没有意外，不如说这在他的推演中是最符合逻辑的一个发展。
这也是他在大学后半段时间里，逐渐疏离谷南鸣的原因。
他们终究会渡过截然不同的人生。
谷南鸣看着穆北枳，道：“回国后，我查了很久，才得知你的下落。
“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病床上昏迷了半年。”
穆北枳听到这个结果，有些迷茫。
他怎么就昏迷了？
谷南鸣垂眸陈述：“听说你是下楼时，义肢关节松脱，从楼梯上摔下去，磕到了头部。
“还好你早就未雨绸缪，做好了应急预案，有护工将你及时送到医院，用你留下的存款帮你一直给医院缴款，维持着你的基本生命体征。”
穆北枳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成了植物人？”
谷南鸣摇头：“我找到你之后，就将你转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给你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说你虽然磕到了头部，但其实脑内血块早就已经被机体吸收，除了腿部多年的残疾，你实际上非常健康。
“理论上来说，你早就应该醒了。”
穆北枳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但眼中依然灼灼燃烧着希望的光，有些急切询问：“那我为什么没有醒？
“是由于我的意识穿进了这书里？”
谷南鸣没有点头，而是继续道：“我找来多方专家集体会诊，最后他们的结论是，这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问题。
“你……或许是因为生前遭受了太多挫败，所以丧失了求生欲。”
穆北枳不赞同道：“这有点武断了吧……”
谷南鸣小心翼翼注视着穆北枳的表情，开口道：“负责心理分析的专家说，这在你昏迷前写的网文里，体现得非常明显——《人类最后的卧底》。”
穆北枳愣住。
所以他穿入的这本书，是过去的自己写的？
他一开始骂作者有病，其实是骂自己？
【系统！你早就知道吗？！】
系统急忙回答：[天地可鉴！我也是刚知道啊宿主！系统冤枉啊！]
谷南鸣有些心疼地继续往下说：“听你请的护工说，大学毕业后，你在生活各方面频频受挫，又因为这本小说的结局不符合大众期待被网暴……那段时间或许是因为心灰意冷，整个人都状态很不好。
“所以医生们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之后也试过很多从外界刺激的方法，都无法成功唤醒你。”
穆北枳苦中作乐道：“写出这么个致郁的故事，被读者讨厌倒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网暴还是不对的，拒绝网暴，从我做起！”
系统刚要流出的赛博眼泪被生生噎了回去。
谷南鸣看着穆北枳，说：“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终于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岁。
“所以，我擅自替你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国内一所顶尖医院的精神科正好在进行“心景”治疗法的临床测试。
这个治疗方法，可以通过外部接口联通病人与电脑终端，观测病人的脑内世界，用ai智能介入，不断给病人提供正向引导，让其一步步走出负面情绪。
谷南鸣道：“虽然这个技术大部分都应用在普通的心理疾病患者，没有在昏迷的患者身上尝试过，但我想，既然你的昏迷是心因性的，那这个方法说不定有用。
“普通人的‘心景’都相对简单，往往只有一个单一的场景，发生着循环往复的少量事件。
“但当医生将你的大脑与电脑联接后，发现你的心景极为复杂而宽广，以至于智能ai介入后，都对其中发生的复杂剧情束手无策。”
穆北枳渐渐明白过来，他看向周围的一切，得出结论：“这所谓的‘穿书世界’，原来是我的‘心景’。
“我脑中的废物系统，就是那个束手无策的智能ai？”
系统不服道：[我才不是废物！我明明有认真吹彩虹屁！]
谷南鸣沉重地点头：“虽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心景以这样的形式呈现，且完全是将你写的小说具象化了，但这进一步应证了你昏迷的原因，或许的确与负面情绪紧密相关。”
穆北枳悟了。
所谓的穿书任务——活到结局——其实是想让他努力走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又有些不解：“可是我现在感觉自己心理状态挺阳光的，为什么没有直接醒来？”
谷南鸣不太确定地回答：“此刻的你，代表了你的‘表层意识’，而这个世界里出现的所有阻力则多来自于你的‘潜意识’。
“或许你的表层意识一直认为自己很好，但负面情绪却一直在潜意识里堆积，如果不能将其好好清理，一一突破，就无法成功脱离这个世界的围困。”
穆北枳点头，心中有了新的疑问。
他看向谷南鸣，皱眉道：“你提到的治疗方法里，只包括我和我的系统，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应该不是我心景里创造出来的‘角色’吧？”
谷南鸣张嘴犹豫了一会儿，又闭上了嘴。
[算了，我来说吧，看得我都急死了。]
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在穆北枳的脑海里响起。
而这个声音，正是谷南鸣系统的声音。
[穆北枳，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章达显，你可以叫我章医生。]
在章达显发现穆北枳的心景过于复杂，超出智能ai的处理能力范围后，提出了一个激进的治疗手段。
就是将接入的ai智能换成人类。
但是当他将自己与穆北枳的大脑相连时，受到了穆北枳潜意识的剧烈排斥，差点当场脑瘫。
为此还被自己的导师臭骂了一顿。
谷南鸣得知此事后，自愿参与了这项临床试验。
章医生惊喜地发现，穆北枳不仅没有排斥谷南鸣的意识，还自动为其修改了一部分心景，让他的存在变得更加合理。
[但就在实验第一步大获成功后，我们遇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章医生的声音变得沉重。
穆北枳联想到系统和谷南鸣曾经提过，谷南鸣在这个世界死亡后会进入“待机”状态。
他猜测道：“谷南鸣的意识，被困在了我的心景之中？”
章医生的声音里透出惊讶：[这你都能猜到？]
[没错，我们发现，他无法主动断开联接。即便是在心景里死亡，都无法脱离。]
[如果我们从外部强行断开你们的联接，可能会对谷南鸣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极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也就是说，只有当你从昏迷中醒来，敞开心景，谷南鸣的意识才能苏醒。]
穆北枳看向谷南鸣，本想说 “谢谢”和“抱歉”，却又觉得对方或许并不想听到这见外的话，于是露出一个笑容，道：
“所以咱俩现在是在医院里一起躺着昏迷不醒？”
谷南鸣见穆北枳笑了，也忍不住跟着微笑：“嗯。”
穆北枳随即注意到了章医生话里的一个信息。
什么叫“即便是在心景里死亡”？
他震惊地看向谷南鸣，问：“你已经在我的心景里死过一次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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