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后几乎没生过病的法海在中秋的第二天竟开始发热,他晨起帮忙劈柴,软了手脚晕倒在地。安婆婆和安澜被吓了一跳,请了隔壁肉档的屠夫阿叔来才把他这个大个子给抬到床上。
安澜立即找了清波门的许仙大夫来给他瞧病,诊了他是普通风寒,给他开了驱寒的方子。
法海也有些诧异,他本来是天生发烫的热体质,照理说是不会受风寒的苦。但后来细细想过,他也只是□□凡躯,中秋夜与性寒凉的蛇妖接触过多,难免损害到阳气。
他体质好,吃了一剂药方便由寒转热,不仅烧退了,力气也恢复如常。
安澜不放心,硬是让他按照许仙的医嘱连吃了五天的药。安婆婆又给他缝了入秋的厚衣服,在僧袍内里夹了棉麻,叮嘱他好好穿。甚至安宁和安乐两个小孩子也围着他转,给他递茶端饭,生怕他又晕倒过去。
法海本想再去远远看着小青,但他也不想安家人担心,便在屋子里休养了好几天。
如今疗程已过,他看起来好大,大家都放下心。
天凉了些,来吃热茶的客人很多。安澜在后厨烧茶做点心,又要收银记账,即使有安宁和安乐帮着跑腿,也很难忙得过来。法海便自愿充当了跑堂,给客人倒茶、上点心,以报答病中照顾的恩情。
法海还想着,那日后没见过小青,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倒茶的时候一转头,便瞥见一个高挑美人走进来在窗边的小桌坐下,法海不禁心中一颤。
来人正是玉青,他身着青黑色武士服,头发束做总角,相当英气简练。他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男性特征,只不过是面容如画、五官艳丽、肌色玉泽、身形纤细,难受使人误会是性情冷硬的女郎。
“一碗茶和两块酸枣糕。”他朝法海说。
法海仔细听了,发现玉青的音色比那夜亮堂许多,却仍令他想起绵绵腻腻的情调。他愣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叫你呢跑堂,听到没有?”玉青挑了眉,催他。
法海虽是帮忙做跑堂,但却不是普通跑堂那样卑微恭敬的姿态,他一向挺着背脊,没有一点弯曲的幅度。他微微点头,应着:“好。”
茶铺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喝的也不是文人雅士的细茶,是解渴解闷的粗茶。他们更多是将茶铺当作三五好友聚一起的社交场所,一边喝茶一边插科打诨闲侃八卦,以便蹉跎光阴。
原本安寡妇后厨和跑堂全包,他们还能跟老板娘调笑几句,如今换了个慢条斯理的和尚,他们觉得甚是无趣。
有人想找和尚的茬,但人家虽然慢条斯理,却稳如泰山。他故意将茶碗、碟子不拿稳往地上掉,和尚还能轻而易举去接住,连茶水都没洒出来几滴。
“小心别烫到自己。”和尚笑得慈祥,像是对顽皮的孩子般说话。
旁边本来是看和尚笑话的人变成了看他笑话,笑他说:“你还不快谢谢人家宜年小师父!还担心你被烫到,要不是他,你就要赔人家老板娘碗碟钱了!”
于是,好几桌人都笑了起来。
“小师父在哪里师承?身手了得啊!却在这茶铺跑堂,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有人问。
法海脾气极好,一边做事一边回答:“原在宁乡沩山寺修行,后去了俘山,现今在杭州留些时日。茶铺于我有恩,报以劳动,是以缘矣。”
他们听不懂和尚的话,又开始笑起来。
由于客人多,法海按着入座顺序上茶,轮到玉青时便晚了些。他将碗碟在玉青的桌稳稳放下,道:“请用。”
玉青端起茶碗,却故意叫住和尚,说:“这碗好像不太干净。”
杭州人人都知道这新搬到孤山白府的小青姑娘是个性子古怪的主儿,所以一个姑娘家坐了满堂男人的茶铺,也没人敢去惹嫌。
如今小青姑娘自己起了话头引人注意,他们便都看过去准备瞧热闹。
法海转过身,没敢直视玉青的脸,而是盯着茶碗问:“哪里?”
“这里。”玉青故意抓住和尚的手去拿碗,然后指给他看。
他的这一动作,引得满堂的人低声“哦”的起哄起来。
茶碗的热度和玉青肌肤的凉意令法海的手指微颤,他以为自己将茶碗拿稳了,但没想到一个垂眼的功夫,茶碗倾倒令茶水洒了他一身。
男人们又大笑起来,说:“哎哟喂,小师父你刚刚接碗碟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碰到小青姑娘就拿不稳了哟!”
微烫的茶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前襟,玉青将茶碗放回桌上,抓过和尚的衣襟要掀开来看他胸口的皮肤,问:“烫到没有?”
法海立即收拢自己的僧袍,将玉青推开,道:“无妨……失礼了,我去换一身即可。”
他面色微红,略显窘迫,匆匆离开,从后门进了安家的院子。
茶铺里突然爆发出了最大的笑声来。
“小青姑娘没看出来啊,你竟公然调戏小师父!看人家模样长得俊,就直接上手拉衣服了,真是女中豪杰啊!佩服佩服!”
他们这动静,把后厨的安澜给引出来。她慌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和尚他稍微去方便一下,你自己照顾照顾前堂后厨。”玉青把安澜推回到厨房里,然后朝那些笑话他的人做了个挖眼睛的动作,狠声威胁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都给挖了信不信!”
众人还在那里笑,玉青翻了个白眼,也从后门钻进了安家的院子。
他当然是故意掀翻茶碗,因为见了和尚他心里烦躁。没想到借居在安家茶铺入世修行的“宜年”,竟然真的是中秋那夜对他表白的“法海”。
他想起婶婶们聊起的寡妇与和尚的八卦,就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着大老粗们故意找茬,和尚还好脾气地端茶递水,玉青更是火冒三丈。
但他可不能表现得自己很在意,他一点都不在意一个和尚!他只是不喜欢被骗,和尚明明说爱他,却跟寡妇传出了绯闻!
所以他进了院子,准备向和尚质问,却发现和尚正在取架子上晾干的衣服。
和尚脱了僧袍,光着上身,站在秋日暖融融的阳光下。肩膀宽阔,手臂结实,线条分明,白皙剔透,像是玉制的雕像。胸膛饱满,由于被茶水烫到而微微泛红,令玉青生出想要缠上去舔两口的冲动来。
真是阳气十足啊。
玉青心里感叹着,却不动声色,隐匿在屋檐下的阴影处,静静地看。
和尚将晒好的僧袍取下,在空气中轻轻抖动,内里飘出一些极细微的棉絮和纤维。它们将阳光模糊了,荡在轻风中,粘在了和尚肌肤的绒毛上。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情绪变化,和尚身上微微渗出薄汗,令玉青远远便闻到一股清爽的香气,如深山的竹,又像幽林的溪。
原来人味儿这么好闻的吗?
他第一次知道。
和尚将手伸进了袖袍里,然后又整理前襟,将泛红的胸口遮住。
玉青恨那晚上月光太暗,他都没仔仔细细看个清楚。他再不能等,从屋檐下走了出去。
和尚发现了他,微愣住。
“法海……还是说,该叫你宜年?你到底是谁?”玉青也走到了秋阳之下,他青黑的束发反射着粼粼的光。
法海当时直接告诉了真正的法号,是因为他知道玉青是跟自己一起入轮回的人,没有必要隐瞒。
他合十而道:“入世与出世,可当为两人。此时已入世,即为宜年矣。而后出世时,即当为法海。”
玉青对什么入世出世完全没有概念,他只知道听到“法海”两个字他心里难受,而“宜年”则让他觉得舒服多了。
他逐渐走近,逼人的气势令沉稳如法海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退到背靠着院里的桑树。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和尚脸上引出闪烁的光斑,令玉青要用很强的意志才能忍耐住内心的躁动。
“宜年……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来找我?”他的声音又变回了那晚的绵绵腻腻,像是缠在和尚身上扒拉不下的蛇尾。
法海掠过他的鬓角看着耳后蓝天,道:“有些,不太方便……”
玉青对他的回答极不满意,鼻息间被和尚干净清爽的味道塞满。他想要一口咬在和尚尖尖冒红的耳朵上,极力忍耐,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来,质问:“怎么会不方便?你不是说爱我吗?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克服一切困难都要去找他?”
世界安静下来,法海不知道如何回答。
“宜年师父?”安澜的声音响起。她忙不过来,只能找和尚帮忙。
但她推开门,只看到空旷的院子,落了一地的桑树叶。她略显疑惑和无奈,自语道:“人去哪里了,真是忙不过来……”
说着,她关上门只能自己先忙去。
玉青把和尚推到了旁侧的一间屋子里,里面全是和尚的味道,令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安姐需要人手,我该去帮忙了。”法海挣脱玉青环着自己腰的手,想要回去茶铺里。
“不行。”玉青执拗地再次抓住他,将他抵在透着光的窗边。
玉青忍无可忍,化出了蛇尾,将和尚紧紧缠在怀里,就像那个晚上。他的蛇信子描摹着和尚的耳廓的形状,声音低哑着说: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放你走。”
(1)小剧场:
玉青:和尚你好香啊
法海:这蛇也太缠人了点
(2)给大家分享一个酸爽的故事:
他前世本事第一杀手,一次意外让他重生在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子身上,狠心继母、塑料兄弟,他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坐在龙椅上的他,缓慢说出第一道圣旨:“所有人,都立即退到文案页面给本文点上星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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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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