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佛光

时至今日,已经有三名十二岁的孩童遭此毒手,可那吸干孩童血液的兽类却依旧逍遥法外,不曾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它的踪影。

思及此,我的心中便又再度烦躁起来,为了稍稍纾解一下心中的烦闷,我像以前那样来到了酒馆饮酒,一杯、两杯、三杯,而当我饮到第四杯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家伙。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啦。”阿言朝我跑来,然后把手上的食篮放到了我的桌上,“姐姐,这是我娘亲为了答谢你救了我,特意为你做的酒菜,她说一定要让我找到你,把这些酒菜送给你。”

看着阿言单纯赤忱的目光,我终究是难以拒绝他:“行,那这篮酒菜我就收下了,不过最近钱塘又不平静了,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听到“回家”二字,阿言立即对我摇头:“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儿,我不回家。”

看着阿言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我不禁莞尔一笑,随后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对他劝道:“阿言乖,你想玩儿,也应该等到钱塘的这次风波平静之后再出来玩儿,不然若是一不小心被那吸血兽类遇上了,那可就危险了。”

听到了我口中的“吸血兽类”,阿言原本坚定不移的目光终于露出了些许恐惧:“那……那好吧,我……我回家,不过,我要姐姐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我回家之前,姐姐要先喝一口这食篮中的酒。”阿言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篮中的酒取了出来,然后他从我身前的桌面上取了一个空酒杯,将他手中的酒在这空酒杯之中倒满,最后,他将盛满了酒液的酒杯递到了我的面前,“姐姐,这是我娘亲特意为你酿制的美酒,你一定要尝一尝。”

“行。”在阿言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我接过了他手中的酒,然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醇香馥郁,果然是好酒,可是我才饮了一杯,为何会感到头脑晕沉、浑身灼烫呢?

不对,这酒有问题!以我如今的酒量,怎么也不该喝一杯就这个样子,除非……这酒是令蛇类最为惧怕的雄黄酒!

可是方才在饮酒之前,我明明并未在这酒杯之中闻到丝毫关于雄黄酒的气味,为何我现在的身体会出现“只有喝了雄黄酒才会出现”的反应呢?

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了,这酒,是被隐去了雄黄酒气味的酒,眼前的人,也绝不是阿言!

我立即对眼前的“阿言”警惕起来:“你究竟是谁?”

“小青蛇呀,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阿言”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对我说道,“不过我可是一直记着你呢!幸好那日法海还没有念完‘伏魔万字诀’就在水中晕了过去,不然我一定没办法再逃出来,也就没办法再见到你了呢。”

“我可并不想见到你。”我看着眼前披着阿言皮囊的蜈蚣精,“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从法海的封印下逃出来。”

“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能够逃出来,毕竟即便是残破不全的‘伏魔万字诀’所铸就的封印,依然完完全全地压制住了我的每一寸身体,让我不能动弹半分,最后若不是我弃了我的躯壳,我确实没有可能从那封印中逃脱。”

“对于妖精而言,躯壳与魂魄是连为一体的,若弃了躯壳,只余魂魄,三日之内,必会魂飞魄散。”

“这点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在逃出法海的封印后,立刻就来凡间物色新的躯壳了。”蜈蚣精说着,煞是满意地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这就是我的新躯壳,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你竟是将魂魄附身在阿言身上,难怪我没有办法从你身上闻到丝毫属于妖的气息。”

蜈蚣精闻言,露出骄傲的笑容:“小青蛇,莫说是你了,如今就算是法海,怕是也没有办法识出我妖精的身份,因为啊,我这具身体,本就是真真正正的凡人身体啊……哈哈哈哈……”

“这样看来,近日钱塘的三个十二岁的孩童被吸干血液而死,也是你所为的吧?”

“不错。”蜈蚣精坦然承认道,“为了能够从法海的封印下逃脱,我不惜褪去躯壳,大损元气,而这损耗了的元气,我当然只能从小孩身上讨要了,毕竟这十二岁孩童的血液啊,可是最滋补元气的呢!”

“你……”我忽然间极度想要杀了他,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指尖都再也无法凝聚一分妖力,是啊,我怎么忘了,喝了雄黄酒的蛇妖,不仅会浑身灼烫、瘫软无力,还会散尽妖力、法力全无。

此刻的我只能用手臂强撑着桌面来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至于倒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对蜈蚣精问道,如今蜈蚣精已经附身上了凡人的身体,凡人的身体是不会有丝毫的妖气的,若非他自己告诉我,他的妖精身份绝不会那么容易地被我识出,所以,他那么轻易地就将一切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似是看出了我眸中的困惑,蜈蚣精微笑着对我答复道:“我能够毫不避讳地把一切都告诉你,当然是因为——你很快就要变成一条死蛇了。”说完这句话后,蜈蚣精拿起桌面上的那只方才盛满了雄黄酒的酒杯,放在手中把玩摩挲着,“小青蛇呀,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这雄黄酒的酒劲应该差不多要上来了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仿佛被置于烈火中灼烧一般灼热难忍?是不是觉得——已经快要支持不住,现出原形了呢?”

“你……”我憎恨地看着眼前的蜈蚣精,可是却无法对他作出任何攻击,因为——确如他所言,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现出原形了。我撑在桌面上的手臂已经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苍白的额头开始不断地浮现出细密的汗珠——热……真的好热……

此刻的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起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已经滚烫得仿佛燃烧的烈火,而与之同时,我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合拢,逐渐粘合在一起,我知道,这是即将现形的前兆。

“啊——”伴随着血液中的灼烧之感再度加剧,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双腿率先化作了青色的蛇尾,然后我的腹部、腰部、脖颈、头颅亦迅速化作蛇的形态,刹那间,化作一条青色巨蟒的我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朝面前的蜈蚣精咬去。

但蜈蚣精却仿佛早有准备一般,他立刻朝对桌的青年剑客跑去,同时对这酒馆的所有人大声喊道:“救命啊!有蛇妖!快救救我!这蛇妖又要杀小孩了!”

那青年剑客闻言,立即将披着阿言皮囊的蜈蚣精护在身后,同时,酒馆的所有人在听到了蜈蚣精的喊话后,皆对我投来了恐惧与憎恨的目光。

青年剑客警惕地看着我,一只手护着身后十二岁孩童模样的蜈蚣精,另一只手牢牢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似是在权衡自己究竟有没有实力能够战胜我。

而就在青年剑客犹豫之际,他身后的蜈蚣精对他鼓舞道:“剑客哥哥,这蛇妖刚刚已经喝下了雄黄酒,现在的她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别看她张开血盆大口的样子那么可怕,其实那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现在正是杀了她的最好时机!”

“原来如此。”青年剑客闻言,立刻停止了犹豫,拔剑朝我的蛇尾刺去。

我用尽全力想要避开他的那一剑,奈何喝了雄黄酒的我已经反应迟钝如老妪,这样慢的动作根本不足以让我逃开他的那一剑,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手中的剑深深地刺入我的皮肉,穿透我的蛇尾。

“啊——”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剧痛,我的蛇身开始在地上剧烈地翻滚起来,但那剑客却仍不肯放过我,他用力地自我的蛇尾处抽出了他的剑身,然后将剑尖对着我的七寸部位开始比划起来,我知道,他的下一剑,一定会刺在我的七寸部位,让我立刻殒命。

而在这剑客找准七寸部位之前,酒馆的其他客人亦开始大着胆子朝我扔石块,或大或小的石块一轮一轮地打在我的青色蟒皮上,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些客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几日有孩子被吸干血液而死,一定是这青蛇妖所为!”

“没错,一定是她搅得我们钱塘血雨腥风的!”

“我们要为那些枉死的孩子们报仇,杀了这青蛇妖!”

“对,我们要杀了这青蛇妖!”

……

客人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吵,我已经渐渐地听不清他们具体的话了,但想来也就是那几句话,此刻比起那些客人们对我的污蔑之语,我更关心的,是青年剑客手中的那把剑,经过了这些许时间的比划,他的剑尖已经完全对准了我的七寸部位,而此刻被石块投得遍身伤痕的我,已经再没有力气去挪动一分我的身子,这样的话,毫无意外地,下一次当青年剑客的那把剑刺下来的时候,我会死。

没有想到这一世没有死在法海手中,倒是死在了凡人手里。

我看着青年剑客终于抬手举起了他的那把剑,然后,他对准了我的七寸部位,用力地刺了下来,然而就当那剑尖即将触碰到我的肌肤之时,我看到我的身前忽然浮现起一片金色佛光,这金色佛光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不仅为我挡住了剑客手中的那把即将刺下来的剑,还为我挡下了客人们向我投来的坚硬锐利的石块。

在众人诧异于这片佛光的来源之时,法海已经走到了我的身畔,他挡在我身前,对青年剑客与酒馆中的其他客人说道:“各位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又何必枉造杀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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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你动情了呢[白蛇传]
连载中苏陌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