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
呼啸的风卷过起伏的山脊。
黑松林寂静，覆盖着经年不化的厚雪。夜鹄悄无声息地穿过浓密枝叶，利爪扣住雪兔的脖子，扑起一阵翻腾的冰冷雪尘。深褐色的藤蔓了无生机地缠绕着低垂，仿佛几百年也不曾改变，雪林深处，静静矗立着一座古堡。褐绿的爬山房占据了大半墙面，墙色斑驳脱落，是风雪和时间的侵蚀。
大而空旷的屋子里，无数的书籍安静地待在书架上，静静听着她的声音。几百本书凌乱地堆在她脚下，在地面与高得过分的椅子间堆出一道阶梯。地毯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唯一的吊灯悬在她头顶，泛着古旧的华丽。烛光昏暗，映在书页上。
“我是汪洋中的一只帆船，听着浪的喧哗与风的呢喃。金色的阳光浪尖闪烁，蓝色的海水望不到底，洁白的海鸥在飞，斑斓的鱼游着。海风鼓起我的帆，而我知道阳光灿烂……”
轻灵的声音低柔悦耳，让人情不自禁地屏息倾听。
一顶王冠戴在她的红发上，衬得她更加白皙，连雪白的长袍也逊色了，一如最纯洁美丽的林中精灵。
“你见过大海吗?”她问。
它在黑暗中沉默地摇头。
巨大的龙走出暗处，长长的蜿蜒的身躯围成一圈，将她笼在中央。它太大了，她在它面前就像一只小雀鸟，无比渺小，无比脆弱。它也太狰狞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大口用利齿撕碎她。森森的白骨发出连绵的摩擦绞动声，没人能不为之恐惧战栗。
她抚摸它冰冷的颅骨，它黑洞洞的眼眶里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窗户被一阵猛烈的风雪撞开，刺骨的寒意吹灭了蜡烛。屋子暗下来，而窗外风声呼啸。
【请继续读吧，我想听】
.
.
.
偶尔的偶尔，雪山上也会有晴日。
温暖的阳光映着雪光，剔透的冰椎闪耀生辉，爬山虎舒展了身躯，悄悄将枝叶探进窗户。
一阵有节奏的叮叮咣咣声响着，一会儿，红木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堆茶杯茶壶盘子碟子刀叉勺排着队一个个蹦跳着热闹非凡地进了屋。末尾甚至还缀了一只软绵绵的抱枕，踉跄地滚着。
茶壶和茶杯率先蹦到她身边。茶杯欢快地叫喊着：“喝茶！喝茶！”
茶壶沉稳地用力一敲茶杯盖——“哎呦！”“来之前怎么告诫你的?！”
茶杯立刻老实了，本分地接了一杯热茶，一本正经道：“尊敬的主人，请您喝茶。”
她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其他餐具们立刻躁动地叫嚷着围成一团，高高低低粗哑尖细地吵着。
“我这里有曲奇饼！快尝尝！”“我做了小蛋糕！可好吃啦！”“现磨咖啡也很醇厚哦！”……
爬山虎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可比风雪有意思多了。
“哎呀，还好它不在，不然我可不敢上楼来！”叉子感叹道。
“是啊。”“是啊。”“它太可怕了。”餐具们此起彼伏地附和着。
茶杯摇晃着比划道：“我的银杯兄弟，被它一脚踩成了——这么——一块扁扁的银片片！”
餐具们又异口同声地惊叫。
“小家伙们，它回来了。”厚重的窗帘望着窗外的它飞过，警告道。
“哦——！！！”这回它们是真的惊恐到异口同声了，纷纷火烧屁股似得挤进窗帘后面。
只有可怜的抱枕滚得太慢，被进来的它踩个正着——下一秒就飞进了角落。
她站在窗前，阳光洒在她身上，美极了。她伸出手——
于是它伏低身躯，将额骨贴在她掌心，轻轻地，姿态近乎虔诚。
这样的画面几乎有种神性。
“你希望载我出去飞是吗?”她微笑着凝视着它，仿佛冰雪中开出的花儿。
“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允许。”
它更加放低了身躯，无声而沉默。
【感谢您的恩赐，谨遵教诲】
.
.
.
.
没人知道雪山之上为何有这样一座古堡。
更没人知道这里无尽的书籍从何而来。
也许……根本没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但这都不重要。
.
.
当它第一次踏进大门，踩过厚厚的地毯，蜿蜒的身躯穿过一圈又一圈楼梯，木头发出陈旧的吱呀声，除此之外，这里比最寂静的山洞还要寂静。
但它在冥冥之中被指引着走进那个屋子，看到无数的书和她。
她不害怕它，也不惊讶于它的出现、它的模样，纵容它留下。这让它常常感到困惑。
她为它读书，一字一句，缓和悠长，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它想，它要永远守侯她。
它要永远凝视她。
它喜欢她读书的声音，能洗去岩浆中带来的压抑炽热，让它宁静下来。
而它是一具没有声息的白骨。
.
.
.
.
所以当它渐渐崩塌溃散为一堆苍白的细沙，它空洞的眼眶仍凝望着她。
无数的时间在指缝间流逝，像细沙一样抓不住。
她像往常一样念着，风雪拍打着窗。
“我能听到寂静中的滚滚惊雷，震耳欲聋直入心扉；我能看到恐惧中的崇高热爱，刻骨铭心汪洋如海；为何厚土之上是冰霜，厚土之下是炎浪；为何我听到了你的悲伤，你无声的热望……”
它静静地消亡在她的声音中。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爬山虎不曾移动，餐具们不曾开口说话，那仿佛是一场幻梦。
而雪山之上，狂风仍在呼啸。
.
.
.
【用你的声音读给我听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