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器降世劈了三道雷，顾落渡劫也劈了三道。
按理来讲，每一个境界遇到的雷劫强弱都不相同，高阶修士看低阶修士的雷劫，就如同看小孩子过家家。
然而顾落的雷劫，推翻了这个惯例。
第一道雷劈下，众人皆惊，好半天才有人回过神问：“这是金丹升元婴的天雷？？”
“说是元婴升破障我都信。”
“我就说，区区一金丹怎么可能炼出仙器，定是隐瞒了修为。”
“元婴也炼不出仙器啊……”
“或许……或许是仙器降世在前，对后面的渡劫天雷造成了影响也不一定。”
“虽然凶险，但用刚炼制的仙器挡一挡，未必不能渡过去。”
“你也说了是刚炼制的，未经磨砺，被渡劫天雷劈坏了怎么办？”
“劈不坏也没用，她一个金丹敢用仙器，生怕自己的灵力不被吸干吗？”
“果然天道还是公平的。”
啄饮间，金属碎块如冰雹一般砸落，落地的碎块上时不时有电光闪过，是顾落拿出来抵挡雷劫的类仙器，被劈得四分五裂。
顾落跪坐在废墟之中，原本高束的长发散落肩头，一只手撑着地面，鲜血接连吐了好几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绞碎了一般，要和着血一块都吐出来。
体内金丹被劈得满是裂痕，比起当年杀听冥造成的伤，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存侥幸，想着类仙器或许能抵挡天雷，不曾想类仙器的锻造手法有违天和，反而惹得天道发怒。
这怒火，顾落不是灵修都能感应到，恐怕第二道雷会比第一道威力更大。
“嗤！”
顾落不惧反笑，唇上的血还没擦干净，人却疯了一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雷云中闪烁的电光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这次过了许久，天雷才落下。
顾落抬起头，迎面打下的雷电照亮她凶狠的瞳眸。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天地，若非天雷只打修士和挡在修士面前的东西，从不无故毁坏山河，恐怕整个啄饮间都得被劈成两半，坠落地面。
原本打算危机关头把尤宿的剑和自己的鬼工球拿出来挡一挡的顾落较劲一般，继续用芥子里的类仙器去抵挡天雷。
结果又是器毁人伤，这次顾落彻底倒在了地上，且第三道天雷酝酿的时间比第二道还长，摄人的压迫感也比先前两次都要重。
如同有什么存在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顾落，逼顾落承认她炼制类仙器的方式就是错的，她得低头，得认错。
顾落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几次尝试几次失败，最后她倒回废墟之中，艰难地呼吸着，却依旧没有拿出剑和鬼工球。
此时顾落体内的金丹已经彻底裂开，露出其中还未成型的元婴，实在很难说接下来会是她先死，还是元婴先长成。
第三道天雷过了很久很久才落下，若非天地异象不曾散去，外面的人几乎要怀疑顾落是不是已经被第二道天雷给劈得身陨道消。
第三道天雷来势汹汹，顾落还是用的类仙器。
不过这次，没等类仙器撞上天雷，她的鬼工球便先一步违逆她的想法，擅自跑了出来。
鬼工球内部六十四层快速转动，层层对齐，露出最里面的木雕珠子，仍旧是顾落幼时从玩伴手里用糖换来的模样。
数缕白雾自木雕珠子中溢出，透过鬼工球的镂空层，化作一抹女子的倩影，挡在了顾落身前。
因白雾飘逸，女子的面容和衣着都很模糊，唯独腰间挂着的一串珠玉配饰格外清晰，配饰中间有一只用金属累丝攒成的长命锁盒。
第三道天雷与那道倩影一同在巨响中湮灭，余音未散之际，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顾落耳边轻轻拂过。
雷云缓缓散去，日光重照大地。
顾落体内金丹碎尽，化作养分滋润着在雷劫中新生的元婴，而元婴又用快到惊人的速度修复了顾落身体上或新或旧的所有伤痛，轻松接纳了她厚重的神魂。
天地异象结束后，罗绪最先赶来，发现顾落一动不动得背对着她坐在地上，心脏猛地一沉，刹住了脚步。
她连青驰都敢违逆，此刻竟像脚下生了根，不敢再往前半步。
直到她听见顾落轻轻咳嗽的声音，看见顾落回头望向她，罗绪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大步朝前走去。
“师父。”顾落冲她笑了笑。
罗绪将顾落从地上拉起来，即便知晓修士每一次进阶都犹如新生，还是忍不住用神识将顾落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探了一遍，确定其安然无恙。
顾落安抚似的拍了拍罗绪的后背，又越过罗绪的手臂瞧见了跟着赶来的赵清谷，以及……
“帝君命我等前来，接阁下入天阙城。”
话毕，顾落脖子上的拘风束月环一分为二，凭空消失。
来人正是当年去灵霄宗调查听冥魔君之死的沈云仕，早在顾落的第一道渡劫雷落下之前，他就奉命带着金莲银池卫前来，将啄饮间团团包围，不允许任何觊觎仙器之人趁乱对顾落动手。
罗绪侧身望向沈云仕，眼神算不上和善，话语更是火药味十足：“要我徒弟刚渡完劫就赶去天阙城，真当我灵霄宗弟子是他青驰养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沈云仕体谅罗绪对爱徒的维护之心，解释了两句，并给了顾落休息调整的时间。
罗绪放出自己的“暗香小筑”，悬浮于废墟之上。
“暗香小筑”是一件建筑型法器，自带地面和房屋，还有一棵永不败落的梅花树。做为法器，暗香小筑的防御防窥视防窃听功能足够强大。
小筑的主人罗绪带顾落进去，给顾落用了涤尘诀和涤衣诀，清理掉她身上脸上沾的灰尘和血迹。
衣物破破烂烂穿着不舒服，顾落从芥子里拿出别的衣服换上，又从芥子里摸出一条长长的缎带，打算把披散的长发归拢，用缎带捆一捆，免得总被风吹动，干扰视野。
罗绪把缎带拿了去，要像小时候那样，替顾落梳头发。
顾落委婉道：“师父，还是我自己来吧。”
罗绪：“你都长大了，为师不会给你扎冲天辫的。”
顾落：“那行。”
罗绪虽是手巧的器修，但她对扎头发有自己的理解，小孩就该扎可爱的发式，比如一条或者很多条冲天辫，顾落小时候还行，二师弟也能忍，三师弟倒是挺喜欢的，四师妹白思思可是因为被罗绪扎头发，狠狠哭过鼻子。
小五和陆栖运气好，没有留下过相关的惨痛回忆。
罗绪说到做到，给顾落编了个长辫，一边编，还一边问清了顾落铸器渡劫的经过，顾落自然没说实话，因为罗绪还不知道她有鬼工球和类仙器。
快编好的时候，罗绪突然唤道：“顾落。”
顾落：“嗯？”
“你是我最骄傲的徒弟，也是我最担心的那个。”罗绪系好缎带，走到顾落面前，捧着她的脸说：“答应我，无论何等境遇，都要好好的。”
顾落对上罗绪的双眼，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担忧。
修士都有灵感，强弱方向各有不同，罗绪或许是经过这次雷劫感应到了什么，才会突然让顾落答应自己以后要好好的。
顾落沉默了一小会儿，笑着点了点头：“嗯。”
……
外头沈云仕耐心地等着，还遣人回天阙城，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用词多有偏向，不至于令帝君对顾落和罗绪产生不满。
顾落用新分出的魂蝶窥视沈云仕的一举一动，确信传言不假——仙都沈氏都是聪明人。
如果说早前灵霄宗没有渡劫修士，他敢为了完成帝君的命令，当众要挟灵霄宗掌门把一个无辜弟子推出去平事，那么在灵霄宗有了渡劫修士，又有了一个能炼制仙器的器修后，他愿意花些精力和口舌，卖灵霄宗一个好。
这边顾落收回感知，专心打坐调息，那边沈云仕仍在衡量顾落的价值，他还记得顾落在灵霄宗的表现，原以为对方那时已经足够亮眼，如今才知，她日后的造化恐怕远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一个金丹时期就能炼出仙器的器修……痴人说梦也不敢梦这么大。
待顾落休息得差不多了，沈云仕带她去天阙城，罗绪跟着一块，赵清谷则和安玄乙留下善后。
天阙城内还有许多前来庆贺青驰帝君诞辰的修士，他们来自五州各地不同门派，落在顾落身上的视线各不相同，露骨些的，眼神堪比饿狼遇羔羊，馋得眼珠子发绿。
罗绪直接用破障后期的强悍灵力往四周碾过去，破障以下的修士统统避让，少数几个破障的，想起顾落并非可以任人揉搓的无名小辈，她身后是灵霄宗，还有一位渡劫剑修，便也暂且收敛了心思。
顾落来到麟宣殿，沈云仕停步于殿外，且拦下了罗绪。
殿门在顾落身后关上，殿内仅她与青驰两个人。
和上次来不一样，这次她没有被高阶修士的威压压得抬不起头，但她依旧低垂着视线，没有去看尊位之上的青驰帝君。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她放乌怀煦那的魂蝶，会在青驰帝君的衣袖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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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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