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拂晓之前

这回轮到景元愣神了。

他似乎也没想到轻易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一只手遮在唇前笑弯了腰。

等他笑完,才扶在门栏边舒一口气:“原来在某些时候,精心筹谋许久真不如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那之前的事情就都不是我的错觉了:“毕竟我不像将军,像我这样不太聪明的人,还是更喜欢浅显一点的东西。”

景元眼角本来就朝上挑,染上笑意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就被晕染成多情的模样,这种时候他倒是不自谦了:“你要是不介意,我说不定可以慢慢教你点,出门在外,心思太浅显容易被算计。”

是吗?

“那我们来说说算计的事?”

我看着景元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云骑将军是个不得闲的职位,景元身为大忙人,嘴上说着能松快两天,其实也就是比以往多了点从公务里挣扎出来放会儿风的功夫。

在所有事情里面,饮月之乱的后续处理已经算是最不用费心的工作,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战后重建,与罗浮未来几十年发展方向的问题。

连我都没想到,能在这种时候跟怀炎碰上面,又或者说是他特意找到我的。

我其实没能从闻名寰宇的大师身上看出什么傲气,鲜红的工造司制式衣裳穿在身上,艳色都被他通身平稳的气质给压下去。

至于他来找我要说的事情……之前我在方壶还是以所谓巡猎令使的身份自称来着,尽管景元说我身上有所谓压不住的药师味道,他是从什么渠道打听着盯上我,来与我交易处理他那名弟子身上倏忽的余泽。

但是很遗憾,虽然我在乘坐星穹列车时一概以丰饶令使的身份自称,可惜我并非是真正的生命使者,自然也就对丰饶的力量束手无策。

景元对此事倒是相当惊讶。

或许是看出我的疑惑,他还耐心解释道:“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与丰饶关系不浅,什么东西才要用那么浓重的方寸烟海气息盖过去?再联想你数百年待在方壶不难猜测,那多半只是遮掩用的幌子。十王司至今都还在防着你担心你什么时候变脸,说不定就要去炸幽囚狱了。”

不是,“持明与仙舟人不合是真,但你们好歹也同为巡猎麾下吧,你们真觉得冱渊君会把一个丰饶令使放在方壶待几百年?”

景元只笑着,没再吭声。

……什么感天动地的盟友情,怪不得冱渊君总觉得仙舟人排外,原来真不是假的。

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那你们都在猜我是药师的令使了,还敢放我上罗浮?”

景元倒没这么觉得:“我说你不是,他们不相信,又想请君入瓮,看看你与冱渊君打什么主意。当然,你拿出曜青的结盟玉兆之后就不同了,哪怕帝弓当年尚未登神,也不会将代表盟友的信物赠给药师的使者。”

这话的信息含量就有点高了,我拖着脸看向桌案对面的景元:“当初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是药师的令使?”

对面坐着的男人从文书中抬眼看过来:“毕竟我打小就聪明。”

“?”

也不知道我哪样反应戳中了景元的笑点,以至于让繁忙中抬头的男人掩唇笑了两声,等他收回心神,朱墨重新落在纸上,唇角的弧度都没能完全压下去。

他目光分明是落在书文上,话音却没停下:“其实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你一贯的样子就足以唬人了。”

朱笔划过纸页的声音并不刺耳,甚至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景元手下动作没听,还能分心继续与我说话:“但我们相处比较久,某些细微的反应几乎会把你全部的想法在我面前暴露干净。”

我讨厌太聪明的人。

在半晌的沉默之后,景元带着笑意的声音才再次落到我耳边:“又不理人了?”

我趴在他对面朝窗外看,还能见到远处天空飞快掠过的机巧鸟。

等我终于反应过来已经是好多年之后。

景元在相处中把一些东西揉碎了往我脑海里灌,塞进去一点是一点,塞不进去的就翻来覆去换着法子一再讲,直到成功为止。

他的举动并不起眼,至少我当下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所以更不清楚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身侧总是形影不离的男人影响了多少。

只是觉得我与景元相处日久后,连与别人言谈说笑时好像都越来越轻松。

罗浮洞天内的日月流转与四时之景都遵循流传已久的节气,等到受损颇为严重的星槎海彻底重建完成,罗浮上已经是第六次春风流转。

元气大伤的云骑也差不多已经重新组建完毕,在星团停泊已久的座舰终于再度起航。

主要是仙舟与丰饶之间的战争并未停止,罗浮之前因为倏忽之乱修养数年,如今要再度加入战局。

我稍微生出来一点自觉,至少没有插手两方的战事。

以前从来不曾关心过的事情,如今倒是因为景元要身先士卒所以稍微上了点心。

丹枫的事情早两年就出了结果,说是要等他岁数将至后重新结茧破壳,然后就此逐离仙舟。

景元说这是丹枫所期待的结果。

这样一来,我欠冱渊君的人情就等于是没还上,等她重新破壳之后怕不是还有的忙。

不过以后的事情还是交给未来的自己头疼吧,我从躺椅上起身,摆出个稍微正常点的姿势,才朝向大门被敲响的方向道一声请进。

景夫人最近来的勤快,她是那种相当自来熟且热心的人,我不太会这种性格的人相处。

来人手里还拿着个箩筐,从大门一路到院里,整个都是她留下的话音:“这是罗浮的时令小食,正巧我多做了一点,想着你以前应该没尝过,拿来让你尝尝。”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我有印象就一直这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在她眼里,少投喂一天我自己都可能会饿死在院子里。

等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嘴里的话已经绕了一整圈儿,转回到每日都要问一遍的话题:“你今日还不打算出门?”

我赶忙拒绝了她热情的邀请,之前少不经事跟着出去了一次,回来时脸都快笑僵了。

这到底是景元的血亲长辈,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实在没办法融入她想要带我进去的圈子,也不太想真的融入进去。

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会有多麻烦。

我是喜欢景元不假,但又不是真的打算永远留在仙舟罗浮了,这次景元出战还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他此战预期所花费的时间并不算长。

欢呼出征队伍得胜归来的声音没能从星槎海传到长乐天里,我知道景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他将诸事都处理的差不多,推门来找我。

换了常服的青年将半梳的马尾放下,身上的水汽还没能散干净,一看就是从隔壁刚出来不久。

景元把手伸向我,拉着我从摇椅上站起来:“说了多少回不要总宅在家里面,你是永远都听不进耳朵里。”

“家里多好。”我把看到一半的小说合上,撂回到身后的摇椅上,跟着他牵我的方向一起出门,“当然,有你在的家里最好。”

走在前面的人没回头,说的话却一个字都不拉全部落在我耳朵里面:“看来待在家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干,都学会回敷衍我了。”

哪儿有敷衍,我扯了扯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强调道:“分明是在说大实话。”

景元终于舍得回头了,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他勾起的唇角,随即就见到他脸上无奈的表情:“你是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回他没再带着我往人群里钻,毕竟不是以前少有人认识那会儿了,远离人群还更自在一些。

也不知道他都是从哪儿找到这些安静的地方。

大约是我的表情过于易懂,景元一只手压在我头顶,再说话时还叹着气:“这些地方一个不拉,当年我全部告诉过你,现在看来是一个都没印象。”

他也就仗着现在长得比我高,等我伸出手,他已经自觉低下头,让我把手放上去,任由我报复回来。

“不是,谁会真的去记一个小孩子的话?”当时放任他常年待在身边,他都得感谢自己小时候长得实在可爱。

景元不知什么时候压住了落在头顶那只手,我进退不得,只能放任他另一只手隔着头发落在我颈后,顺着颈后的力度朝前,一个轻柔的吻很快落在我眉间。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离。

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才落在我耳边:“也对,没长大的孩子天天在耳边喋喋不休,想必很烦人吧。”

都说到这里了,我只能违心道:“其实也没有。”

结果话刚说完,抬头就撞进景元带笑的眼睛里。

他也不问是真的假的,只是伸手帮我理好刚才被弄乱的头发,半晌后才轻叹着气别开眼。

尽管知道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我还是又上前一步,把他刚扭走的正脸给掰回来:“有心事?”

谁知道他只轻飘飘掀眼看向别处:“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陷阱,下次还是不要随意跳的好。”

我捏住景元的耳垂,硬是把他乱飘的视线也给重新拽了回来:“我才不关心别人,你有话就直说。”

近在咫尺的男人轻笑了一声:“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啊?”

虽然完全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但是不妨碍我回嘴:“那我到时候找回来,也要把你给卖了,卖到仙舟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笑意攀上景元眉睫:“哪儿敢把你给卖给别人,要卖也得卖给自己。”

他开口埋汰自己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或者我干脆把景元卖给你吧,神策将军通身累赘,统共就没剩下多少能上称卖的,难得能找到个买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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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拂晓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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