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欢南在镜头前一时慌乱，“我……”
床上紧急传来一道声音，“她是！”
在场的人，包括市长在内都笑了，“很般配，结婚的时候我可以去当证婚人。”
江欢南红透了脸下意识尬笑，言千乘却不假思索地接下，“荣幸之至。”
真油，江欢南小声嘀咕，把一众人送走后忍不住气，“言千乘，你如果再这样一意孤行混淆我们的关系，我也就不必念旧情留下来照顾你，干脆回去参加程阿姨婚礼了。”
依现在的情况，言千乘看样子也不需要人照顾，无论身体还是嘴都厉害的很。
她们是心照不宣过，也在历经千帆的青春岁月里暗许过未来，但她消失的这四年不声不响就跨过去太难了，横在她们之间大山还有千千万万座。
首当其中，冯庆萍和江国良使伎俩手段从言千乘那里骗走的钱就要一码归一码算清楚。
“我们什么关系？”言千乘看她。
“算……借贷关系吧，我，我们家欠你的。”江欢南知道这样说伤感情，但她觉得眼下把界限划清点也没什么不好，否则这家伙满嘴疯言疯语差点电台直播她们的婚讯。
这事可不能由着他来。
言千乘一愣，突然灵魂开了窍似的，“借贷？好，那就借贷，等我出了院算算账，实在不行就留下来当老板娘帮我管理，公司是潜力股，上市那天，功劳都归你。”
江欢南哭笑不得，差点气背过气，“算盘打的真响，等我参加完婚礼回来……”
言千乘果断开口，“早就猜到你会以此为借口偷溜，程阿姨下周的航班带新郎回国办婚礼，你不会有遗憾了。”
江欢南惊住，“什么时候的事？”
“我决定把你留下来的那一刻。”计之深远，江欢南意识到程阿姨又一次“卖”了她。
“所以婚礼你都替他们安排好了吗？”
“本打算给你个惊喜，现在我人已经躺在这了，婚礼的事看来要交给你去督办了。”
江欢南脸上意味不明，心里真真乐开花，亲自替程阿姨操办婚礼，还能把贺礼和红包亲手交给她，遗憾瞬间就变成如愿。
但江欢南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对抗这一切，她的破碎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修复好呢？她逃离了四年，四年之后的今天，那些人那些事还在拽着她重新回到深渊。
她不配开心，连这片刻的欢愉都有负罪感，更不配得到言千乘依旧热烈的爱，他值得更好的不是吗？
江欢南盯着床上的人，“回到原来的样子不好吗？你的生意蒸蒸日上，我在万里之外也会努力生活，我们都好好的。”
言千乘的耳朵好像有自动过滤系统，不想听的通通听不见,“我饿了。”
江欢南眉心一凝，得，她白说了，“大英雄，想吃点什么?”
“麻辣兔头，辣子鸡。”
“这是病号能吃的吗?”江欢南真怀疑匪徒的刀子是不是插进他脑子里了。
“你都知道是病号了……病号有权利点餐吗？。”言千乘实在忍不住逗江欢南，就喜欢看她绷着嘴唇皱眉的表情。
江欢南低头忍笑，再抬头时又故意绷着脸，“你还是有选择权的，中式病号餐，西式病号餐，选一个。”
言千乘想都没想，“西的，我要西的。”他想吃江欢南亲手给他做的西式早餐。
江欢南狡黠地眨眼，半小时后再回来时手里提着某西式快餐食品袋，言千乘眼巴巴看着沙拉土豆泥还有薯条冰橙汁被摆上餐桌，“你和英雄有仇吗，江欢南?”
“标准西式早餐，清淡且使人愉悦。”
言千乘点头，他当然愉悦，最爱的人亲自照顾他，他别无所求，活着出院就行。
可乐杯子刚被端起来，李姐提着保温饭盒推门而入，“我来晚了，先生饿了吧?”
说罢，鸡汤和清粥小菜就已经推到面前了，西式早餐也被江欢南挪到自己面前。
还是被她耍了。
“先生，这些都是江小姐提前让我准备的，刚路上堵车耽搁了很久。”李姐的礼数一直相当周全。
“李姐，叫我大乘就行，每次您叫我先生，我都浑身不自在。”
李姐憨笑，“叫先生不出错，到时候您结婚了，我还能称呼江小姐一声太太，不拗口。”
言千乘不露声色，抬眼看看江欢南，再跟李姐对视，感激不尽。
江欢南像没听见似的，吃着薯条，望着窗外，似有心事。
“我的手怎么拿不起筷子，无力，抖的厉害。”言千乘刚拿起的筷子掉在地上，声音清脆。
江欢南回过神，盯着言千乘抖成筛子的手，“叫医生？”
言千乘摆摆手，李姐马上道：“江小姐，我看先生应该是饿的……要不您辛苦喂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李姐身手敏捷地逃离病房，言千乘戏份做足地等着江欢南喂他吃饭，汤勺递到嘴边时微微一笑，“江欢南，辛苦你了。”
“还是英雄病号辛苦，在病床上演八百场戏。”
言千乘嘴角隐笑，张嘴去接江欢南递过来的汤勺，却被烫到身子都直了，悲愤地喊，“烫烫……死……我！”
江欢南一脸无辜，“对不起啊，忘了吹。”
言千乘呲牙咧嘴喊完，还是仰着下巴要喝，有种“不行你烫死我吧”的倔犟，江欢南忍着笑仔细吹汤勺，一下子就十分不忍心了。
她们，还都是小时候的样子，谁都没变。
*
出院那天，护士最后一次换药，“言先生，出院后注意休息，不宜劳累。”
言千乘，“我需要身边一直有人照顾对吧？”说着，不停朝护士使眼色。
护士盯着那略浅的伤口，“呃……也可以这么说。”
言千乘回头看江欢南，“听见了吧？离不开人。”
江欢南谢过护士，拽着幼稚的言千乘火速出院，“放心，实在不行给李姐加工资让她24小时在岗陪你。”
车上，言千乘盯着驾驶室的江欢南，“我在努力修复我们这四年的感情空缺，你一点都不配合。”
江欢南扣好安全带，“大哥，程阿姨今晚的飞机到达，咱们的事能不能先缓缓。”
言千乘一恍，他还真忘了。
车子停在“南方有鱼”总店门前，员工们用最高规格的接风洗尘仪式恭喜她们的好老板荣誉出院，横幅高悬，鞭炮久久不息，周围街巷的阿婆阿公还可以自愿来喝“喜茶”。
言千乘被关心的浪潮围住，江欢南这一刻才真切意识到那个曾经混不吝的臭小子，真的有在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毕竟，大多数人是不愿意跟自己老板多说一句废话的，老板们也通常不屑和员工打成一片，眼下这场景，绝对独一份。
不过很快，这些关注都转嫁到了江欢南身上。
十几双眼睛看过来，江欢南尬笑着打招呼,“大家好，我是他的……小学同学。”人群里有个耳聪目明的马上喊,“我知道，我知道，咱们老板写的创店广告里，他就是因为和那个小学同学青梅竹马，所以开了咱们烤鱼店，因为两人都爱吃鱼..."
江欢南头皮发紧，鸡皮疙瘩冒出一层，不知道该怪自己耍小聪明自找麻烦还是言千乘幼稚可笑。
言千乘瞪那人一眼，示意闭嘴，但是晚了。“不对呀，那青梅竹马不是死了吗?”
江欢南哭笑不得，缓缓扯起嘴角，“刚刚，复活。”
谁知道这些员工们实在可爱至极,江欢南话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已经响起,“恭喜复活，贺喜复活，恭喜复活……"
言千乘绷着嘴角笑，没制止他们发癫，他希望江欢南在这些无厘头的热烈烟火中，找到走出阴霾的出口，哪怕只是开一个小口。
江欢南说着谢谢，笑容却僵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身上，江国良他们几个人在冲她摆手。
言千乘揽住她颤抖的肩，“勇敢面对，逃不掉的，有我在。”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冯兵，和多年前没什么两样，傻高的个子，两腮像冯庆萍一样宽厚。
“小妹，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冯兵想去牵江欢南的手，抓了个空，只能尴尬的插回裤兜。
江欢南毫不掩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记得小时候你回老家,都叫我小犊子的。”
是的,这三个字江欢南能记一辈子,当时的冯兵像对一条落魄埋汰的狗一样对她，呼来喝去，逗来逗去，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一点关系。
冯兵低头笑，看不清脸上表情,“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
江欢南最听不得这句话，施暴者说过去就过去，被霸凌的还要经历二次伤害，但今天这日子不适合翻旧账，更不适合吵闹，她只是低声说了句，“过去的是事，不是我。”
冯庆萍走过来，“南南，我发现你在国外这几年没学会什么好东西，不仁不义不孝倒是学会了，过去的事你能过去也要过去，不能过去也得过去。”
言千乘一直以为江欢南只是吃了太多苦，梦碎了一地拾不起来，才落荒而逃。
直到这一刻他亲眼见到冯庆萍是如何刁难自己亲生女儿的,他心脏像被人狠狠砸了一锤那样疼，而这种疼也不及江欢南这么多年痛的一角，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四年替江欢南还的亲情债，也都喂了狗。
不对，对方连狗都不如。
“福哥，今天闭店不营业，挂上牌子，员工聚餐，无关的人就请出去吧。”言千乘突然声音很冷，冷到让人不适。
叫福哥的前厅经理火速去门口立了牌子,然后也很懂节奏地拉着脸赶江国良一家出门,“冯大姐，江大哥，请。”
冯庆萍伸手向言千乘要钱时门槛都让她踏破了，自然和店里的每一位都是旧相识，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了。
冯庆萍没想一直好脾气的言千乘会变脸，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喷了粪,“我这个当妈的，现在说什么都不对，但你们总要给我个机会弥补。”
言千乘示意江欢南不必说半个字,“你要给她们机会吗?点头或者摇头。”
江欢南抬起雾蒙的双眼，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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