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鬼入瓮

送走了铁蛋,清风松了口气,侧身与苏绰谢道:“铁蛋之事,多谢苏大人照拂了。”

“道长还是这么客气,铁蛋刚死了爹娘,说到底这案子现下也是苏某在侦办,照顾死者家属不过分内之事……”

“不过,道长。”苏绰侧首,将一手摊向侍从刚端来的一件素白道袍,道:“这件白道袍是苏某当年高中状元后,为了报答清心先师的救命之恩,知音之谊,依着先师的身量,命人用上好的蜀地白玉锦赶制的,只可惜苏某一直未能送出……今看道长身量和先师差不多,如今道长身上袍子脏了,不如先将这件换上?”

“不用不用不用。”清风赶忙摇手,一连说了好几个不用。

“为何?”

“因……因……因为白的不耐脏……”清风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了这个蹩脚的理由。

“……”

苏绰因他这话愣了好几秒,旋即又笑道:

“道长,你看你身上衣物都脏成这样了,还管它白的灰的耐不耐脏的作甚么?莫不是道长瞧不上苏某这件袍子?”

“没有没有。”清风连连摇头。

“那既然道长不嫌弃。来人,带道长去厢房更衣。”

随后,他就被一众婢女推拥着进了厢房,婢女们七手八脚地帮他把道袍换上了。

不多时,清风再度回到堂内,众人皆看得愣住。

清风身着那素白而华贵的锦缎,衬得他本就清秀的脸,更显俊逸高洁,宛如晨曦中初绽的青莲,不染尘埃。道袍以极上乘的丝绸织就,面料上遍布着若隐若现的流云与仙鹤暗纹,它们似乎随着微风摇曳,仙气飘逸。

清风很不好意思地对着堂内众人笑了又笑,感觉身上颇为不自在。

这时,一名捕头来报,向苏绰作揖道:“苏大人,您差小的办的事已妥,您请看这个。”

说话间,他已将一纸卷轴双手呈上。

苏绰摊开手里的卷轴看了片刻,眉头一紧,随将卷轴递与清风。

“道长,你看看。”

清风打开卷轴一看,卷轴上赫然写着二十来个死囚的姓名,不禁脱口问那捕头道:

“荒月县也不是甚么大地方,竟这般不太平,一年之内有如此多死囚?”

何况这还是符合条件的,若加上不符合的,不知竟有多少了。

那捕头回道:“道长有所不知,荒月县在一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伙盗匪。这伙盗匪到处打家劫舍,某日打劫了县里最有钱的一家大户。但这家大户和县官老爷结有姻亲,气愤之下,县官老爷便派兵去剿灭匪窝。岂料那伙盗匪十分强悍,派去镇压的官兵全被打败。于是,县官老爷便将此事上告朝廷。不久,朝廷派出一支精兵联合县衙终于将其匪窝捣灭,一下抓了二十来个盗匪。”

“故而,这名单上的二十来个死囚,便是当时抓获的盗匪了?”

“是的。这些人当时被判秋后问斩,斩首前县官老爷还下令让他们游街示众以平众怒。不过,当他们游街时,百姓非但没有扔菜叶砸鸡蛋,反而还有不少呜咽哭泣的。”

“哦,这是为何?莫非这群盗匪是在劫富济贫?”

“道长猜的没错,这些盗匪大多出身贫困,落草为寇后也只打劫富庶之户,并且只劫财从不伤人性命,甚至还将劫来的钱财拿出大半来散与贫穷百姓……”

“既然如此,那他们死时极为痛苦,却是为何?”

“虽然普通百姓对他们感激涕零,但他们打劫过的富户却恨他们恨得牙痒痒。他们便联合起来贿赂刽子手,让刽子手行刑时万不要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切要拿一把钝刀,一刀两刀将断未断,细细折磨死他们才好。”

清风微微吃惊,在凡间虽素来有听闻,一些被判处以极刑的死囚,会在行刑前托家属贿赂刽子手,把刀磨得锋利点,一刀下去头落地,便能少受点罪,早去幽冥投胎。而贿赂足够的,在砍头前,还能以喝酒吃饭送行,将人灌得迷糊了再行刑,更能减少痛苦。

却不曾想,还有这等生怕刽子手一刀毙命得太痛快而花钱贿赂之事。

“那这些死囚,无一例外,全是在行刑时被痛苦地折磨而死的?”

那捕头皱眉想了想,又回道:“确实无一例外。在行刑时,小的在场把守,只见那刽子手砍头时,皆是挥刀一下两下并不将人头全然斩断,硬生生挥刀斩了五六下,才斩断一颗人头。当时,那刽子手砍得血花四溅,肉沫横飞,连站前边围观的百姓都连连后退,不敢上前。等到这二十颗人头全部落地时,早已血流满地,哀嚎震天,场面极为可怖。”

那捕头说着,似乎是回想到了当日的情形,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

清风看着这卷轴上的二十个人名,眉尖收紧,半刻不言。

若说这群盗匪夺人钱财,着实是在作恶。但他们的恶,却是因走投无路,入地无门,不得已而为之。劫人钱财是为恶,救济贫民却是为善。这世间之事,是是非非,善恶难断。他们临死前,有人为其哭丧,也有人恨其入骨,最终落得死无全尸,死后化为孤魂野鬼,不得往生的地步,不知该不该得一声叹息。

苏绰见他不言语,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道长,这无头案的真凶便是这卷名单中的一人罢?”

清风点头道:“不错。这人俑一直在找他的头,且此案的死者尸体皆是头颅失踪,其他部位完好,这正说明附着人俑上的恶鬼,极可能是断头鬼。断头之时必然遭受极大痛苦,因而对找回自己的头颅执念颇深,执念不散,便聚化成鬼。只不过,断头鬼虽是人死时执念所化,但能作的恶却有限,平常顶多从坟头冒出来吓吓过路的行人,能怨念深到行凶杀人的,却鲜少听闻……”

“倘若是有人特地将这鬼抓了来,用还魂土炼化成人俑杀人呢?”苏绰一语点到。

“那便说得通了。但若是如此,这人也必定不简单,不仅精通鬼神之术,心术也不正。既然是抓鬼来炼化,那恐怕炼化成人俑的还不止一个……”

清风话到一半,自觉事态紧急。这人俑的背后之人必定在酝酿甚么重大阴谋,必须赶紧抓到这个无头鬼,再查出背后之人。于是,他又回头问那捕头:“这二十名死囚的尸身,现埋于何处?”

“乱……乱葬岗。”

荒月县外,乱葬岗上。

夜幕低垂,一轮残月缓缓从西边悬起,被浓云惨雾笼罩着。月色稀薄,犹如被深困在云雾编织的囚笼中。几丝勉强透出的光亮,暗淡地洒在这片荒凉的坟地上。错乱的石碑横七竖八地歪倒着,被荒草淹没的坟冢,只在阴风扫过时才微微显露。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凄惨的鸦叫,伴随着阵阵阴风,竟已不似鸟鸣,时而似婴儿的啼哭,时而又似怨妇的悲泣,只远远地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此刻,在乱葬岗上站着的一干人等,除了苏绰和清风外,几个随行的捕快衙差皆是瑟瑟发抖,恨不能赶紧逃离此地。

清风则从容淡笑道:“诸位莫怕,待贫道画个符先,很快便好。”

说着,他便一手抽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就着流出的血液画了个符文,将符立于两指之间,另一只手则端起捕快递来的铁托盘。

那托盘上摆着的,赫赫然就是那人俑的头颅。

他闭上双眼,低声默念了几句咒后,陡然高呼道:“速速归来!”

霎时间,整片坟地亮起一片粼粼幽光,只见那幽光顿了一下,便逐渐收缩聚拢,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小,直至收缩成远处的一个小光点,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慢慢地,小光点朝他们靠了过来,越靠越近,也越变越大,直到隔着他们两三米的距离时,众人才看清了那是甚么。

那竟然是一个通体被幽幽鬼火包裹着的骷髅头!

“啊~见鬼啦!!!”

众人惊声大叫起来,忙不迭地四散逃命。

苏绰立于原地不动,怒喝道:“都给本官站住!”

因这声喝令,众人又都很自觉地收住了脚步。只是有的吓得坐在地上,有的站着身体却抖个不停,还有的抱着一块斜歪着的墓碑嘴里‘阿弥陀佛’念个不停。

清风凝神屏息,挥动符纸,又道一声“收!”。

只见那冒着绿光的骷髅头便自动飞进了铁盘里,骨碌碌地打了圈儿后挨着人俑的头停住了。

清风将白布盖在那两颗头上,擦了擦额角的汗,微笑着道:“诸位莫慌,这只是颗普通的骷髅头罢了,加了点法术才会冒绿光,不必害怕。”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绰问道:“这就是那鬼真正的头?”

“正是。”清风颔首,又把托盘交于身旁挨得较近的一个衙差端着。那衙差接过托盘,手却是微微颤抖。

“道长,能从这骷髅头里看到那鬼的本来面目么?”

清风摇头道:“虽然加了点法术,但人是看不到本来幻象的,只有那鬼他自己可以。”

“那接下来该做些甚么?”苏绰问道。

清风饶有意味地笑了笑,道:“那自然是,请鬼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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