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刑的余痛还未散去,鸦面人便开口,当他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人,把他叫走了。
不一会儿,有人走进审讯室,解开椅子上的禁制,粗暴地把德安妮丝拽起来。
“走吧。”他说,“这里不欢迎你了。”
德安妮丝顶着恶心和眩晕来到审讯室外。
大铁门砰一声在身后关拢。她终于敢扶着墙壁把气都喘出来。
饥饿和疲惫带来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她得攥足了意志才能走到这条黑暗长廊的尽头。几年前她是这里的熟客,饶是如此,也没有令她现在好受分毫。
有人注视的地方她不可以求饶、不可以崩溃、不可以扶着墙壁走路。她在心里想,不错,只要再坚持一小步——
黑暗甬道的尽头,是一片白光。她还没做好准备,刺眼的光就打在眼睑上。
大厅里声音嘈杂,有人在争吵。见她来了,人们肃静下来,部长站在中间,争吵的双方自觉分列两侧。
忒修斯和特拉弗斯,他的上司,站在一起,但显然斯卡曼德不怎么赞成他的高压政策,因为他很沉默;邓布利多周围没有别人,魔法部孤立他就跟他们孤立她一样。
奇怪的是,她从前的上司,神秘事务司司长居然和邓布利多有说有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们面前的,一个人说,你好呀,德安妮丝,看来乌鸦们什么也没问出来。
一个嘲讽的声音,是啊,斯托皮亚,你说说看,邓布利多担保过你无法再使用魔咒,但这死灵你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德安妮丝说,先生们,我有权提供信息,也有权保持沉默。司长,我没有主动召唤死灵。是他自己出来的。
哈哈,你看看……我们这位小魔女可把她周围人都迷得神智不清呢,就算是哈德利·里维……
——哈德利生前和斯托皮亚本就是好友。
小妖女……
很遗憾,特拉弗斯。她说,我的魅力似乎从未对你起过作用,这让我感到十分挫败呢。
……
有人递来一把椅子。它是从地面生长出来的。她被谁摁在椅子上,还穿着看戏时的礼服。来人撩开她的裙子,解开鞋扣,褪去长袜,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踝。
她困极了,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把戏,她把目光投向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垂下了视线,她望向忒修斯,斯卡曼德也没有回应她。
那双白皙的脚被年轻的教授捉住了。它们挣扎着,冰冷的金属环带着电的刺痛穿透了她。她涌出泪水,难耐地呻吟。
这一天一夜的审讯和之前的战斗,到底令她处在意志溃散的边缘。
她扭动身体,椅子困住了她。德安妮丝边哭边小声说着些什么。有人凑近了她,她躲开了,因为她闻到烟味、男士香水的气味,不要你,不要你们,然后是一个女人,女人柔软的手扶正了她的肩膀,好让邓布利多继续给她套上铁环,她的呓语仍未停止,女人说,洋娃娃安娜……你的金色眼睛呢?
她猛地清醒了。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又在往外溢黑雾。这一次是芙林吉拉,芙林吉拉在她的召唤下来到了身边。
人群后退了一步,邓布利多继续往脚环里注入咒语,众人敬畏地注视着这一切,好像谁也没看见她哭红的眼尾、没听见她的呻吟似的。
邓布利多扣好脚铐,站起身来。她的脚上多了一对和手腕一模一样的金属环,表面涌动着金色的魔力。她曲起双腿,蜷缩在椅子上,脑袋埋进手臂里。
窃窃私语声变得暧昧。部长走到她身边,弯腰检查她的双脚时面带犹豫,还看了邓布利多一眼。邓布利多点点头,弗利这才抽出魔杖,碰了碰那对呲呲冒着电流的金属环。
“好了,带走吧。”他对邓布利多说。
“嘿!好戏还没看够吗?你们这群蠢货,滚回工位上,立刻!”这是对其余人说的。
对德安妮丝,弗利说不出话来,只有邓布利多很有办法似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柔声安慰、轻哄,才让她平静下来。
邓布利多抱她起来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她说,妈妈,我想回家。
--
来到公寓前,邓布利多用无杖咒拧开门锁。闷了一天一夜的屋子总算有新鲜空气透进来。和德安妮丝一样,他也在魔法部待了24小时,能找的人都找遍了,弗利这才松口,把她从刑讯室放出来。
在如此敏感的时节上惹出这么大乱子,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恨上格林德沃了。
他先把德安妮丝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再去换衣服。客厅里的摆设和德安妮丝刚来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零食盒子空了几个,针织毛毯甩得到处都是,而那些许久没翻开的报纸,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我什么都没说,没有让你为难吧?”
她听到响动,扑了扑眼睫,看到的只是窗外的月亮。又是晚上了。
身后的沙发陷下去,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贴上来。
“我希望你先休息。”他说,“伤到哪没有?”
她虚弱地笑了笑,“神经性咒语,没事。就是累了点。”
“神经性咒语也会对身体造成损害。明天我叫人来给你看看——”
“不,不要。”
她吃力地转过身来,“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不放心的话,你来检查就好了。”
沉默。半晌,她得到一声叹息。
“好。你睡吧。”
“不!不……拜托,有事情还没完呢,我睡不着。问我吧,他们想知道什么?我帮你交差……”
邓布利多抱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黑发,眼神却飘忽不定。
夜色如此冷峻,一轮圆月却柔柔地散发银光。
“他是来找你的,对吗?”邓布利多问。
“……谁?”
“盖勒特。盖勒特·格林德沃。”
“……是。”
“为什么?”
“我帮他做事。事没做完。”
“什么事?”
德安妮丝叹了口气。“你都看到了,不是吗?”她伸出右手,那手纤细、伶仃,被一股黑雾缠绕;她的手指张开又合拢,那傀儡丝般的黑雾也随之跃动。
“死灵法术。”她干脆地说,“斯托皮亚家的黑魔法。”
“他想拿这种法术做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组建一支军队。阴尸的力量有限,死灵的力量却不受肉身的束缚,但通常情况下的死灵召唤术只能使用一次。”
“但你召唤出了可跟随的死灵。”
“那是我的能耐。”
邓布利多笑了。她是他太过聪明的学生。
“安,你对我说实话,这是你自己就可以展开的研究,还是必须要假他之力?”
“老宅里的很多资料都被我母亲拿走了,”她解释道,“格林德沃向她开口,我才拿得到。”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要维克多回来。”她说。
寂静中,只有机械钟的声音滴答、滴答地走过。邓布利多没做声,但她几乎能听到他在心里说的话。德安妮丝,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复活维克多?当他身处生死交界地的时候,你和格林德沃强行虏走了他的灵魂,装进容器,让他处在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整整四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她愤怒地反问道,“我做了什么?我试图拯救我的叔叔,我唯一的亲人!这是什么不可理喻、不可饶恕的事情吗?我想救他,格林德沃可以帮我。”
“换一个问题。夜巡的那晚,格林德沃和你在一起,对吗?”
“……”
“那就是了。第二个问题,巴德·班克罗福特是他下的手,是不是?”
“不是。”
“撒谎。”邓布利多扣住她的手腕,使她不得不和他对视。
“是格林德沃下的手,对不对?”
德安妮丝涌出热泪。硕大的泪滴滚落脸颊。“他不是坏人……”
“德安妮丝,人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你救不了他!”
“那你同样也救不了我!你不是很清楚吗?‘人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你到底为什么……”
那是个雪天。十二月末,天气冷得剔透,禁林里的松树满结冰霜,雨水冻作冰棱淅淅沥沥高挂枝头,她穿过树林,避开同学和老师,独自来到霍格莫德边缘,一个约好的位置。
邓布利多就在那里等她。见她来了,她的老师朝她挥挥手,蓝灰色的衣衫,她三两步冲上前,投进对方的怀里,小鸟一样,冻得通红的小脸眷恋地轻蹭他的手心。
邓布利多捧起她的脸,看了又看,随后放开了她。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碰谁的手。
在酒馆,二楼一个隐蔽的位置,德安妮丝把准备好的礼物从怀里掏出来,送给对方。是一条灰蓝格的针织围巾,和他大衣的颜色很相配。他眨眨眼睛,示意她帮他戴上。她凑近了,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面对心上人,女孩的脸颊红红的;围巾一圈一圈缠上,他们越靠越近。
一个吻。被邓布利多轻轻躲开了。吻没有落在嘴唇上,而是擦过了他的耳尖。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她说道,声音中饱含痛苦,“你明明拒绝了我。”
“你那时还是个孩子!”邓布利多答道,“17岁,还是我的学生。我怎么能吻你?”
“也许你只是没那么喜欢我。”
那之后她本来要走掉。
“可我握住了你的手。我说再陪我坐会儿吧。”
圣诞节,客人很多,酒馆二楼火烧得旺,喧闹声从地板缝里钻进来。墙壁和桌台擦得明亮。德安妮丝盯着面前的黄油啤酒,一颗流血的伤口。
“让别人陪你也一样。”她三两口灌完啤酒,再次起身要走。她的自尊不容许她继续留在这里。
“没有人能和你一样。”在她身后,邓布利多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深沉。
她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头,拉开木门侧身走出,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下到吧台,又要了两瓶火焰威士忌让老板装进纸袋,叮呤咣啷地离开了酒馆。
“……不必回答了。”
德安妮丝站起身来,摇摇欲坠。拖着受刑后绵软疼痛的身体,她走上二楼的房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