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06

“刚才格林德沃跟你说‘不要做得太过’,是什么意思?”她又问。

“就是不要闹出人命。”子爵说,“之前有几次和魔法部的冲突,伤到了几个麻瓜而已。”

她了然了。这里的“人命”自然指的是巫师的命。至于麻瓜,格林德沃向来不屑一顾。几年前谢菲尔德工厂的爆炸,就是圣徒活动的后果。死的全是麻瓜,还在巫师的地下刊物上偷偷报道过。

出于一种礼仪,德安妮丝没有继续问下去。

克罗扎子爵属于那种对自己的身份相当自豪的旧贵族,他常颇带惋惜地说,自己似乎是同代人里唯一会称呼自己的父母为“您”的人了。

德安妮丝毫不怀疑,他的眼光堪比最苛刻的礼仪老师,对六人晚宴和十二人晚宴的礼服穿着有极其刻板的要求,毕竟,现在的年轻男女也不再为鸡尾酒会和晚宴花心思打扮——美好年代的风流余韵早已随着一战的硝烟,飘零殆尽了。

她所生活的这一时期,很快就会被称为疯狂年代,因为在这尚未远去就已惹人怀念的年代,夏尔和玛丽·劳尔·德·诺阿耶夫妇在耶尔建起一座立体主义风格的别墅,路易斯·布鲁埃尔大喊action并拍出《黄金时代》,见此盛况,人们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世纪前的圣日耳曼区,社会名流是如何出入克吕索尔侯爵夫人或波尔特伯爵夫人的奢华沙龙。

她放下咖啡杯,擦了擦嘴,经过会客厅和黑色大理石壁炉,进入二楼的研究室,关上房门。

*

这约莫是一间地窖。空气湿漉漉的,四周的货架上堆满干果仁和熏鱼条;地板散发出久蛀不退的霉味。如果地窖的主人在这里,他可能会惊讶,自己小小的斗室竟能容纳下五个高大的男人。他们——据领头的透露,只是来讨点水和干粮,看在上帝的份上,雪越下越大了。

地窖主人一个字也不信。他拉响警铃,大喊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你在哪?一道绿光击中了他。看来,是不再有沉冤昭雪的机会了。

站在中间的男人戴着面具,一条长疤从面具底下延伸出来,纵贯脖颈,是烧伤;他用德语陈述了任务指令,围在他身边的四个下属点点头,都从衣兜里掏出一只装满液体的小瓶。

五人喝干小瓶,各自的面部特征都发生变化:面具男取下面具。他脸上的烧伤消失了。鼻梁坍塌下去,像一座雪崩的山脉,紧接着,身高变矮,颧骨也变得平整——他已经是一副东方人的长相了。

他用魔杖碰碰衣领。大衣领子上,出现了一枚竹子形状的胸针。一叠红色,装饰着东方纹样的宣传单分发进众人手里,上面写着“支持刘涛”,但显然已是竞选前的式样了。

检查过自己和手下,克劳德·霍夫曼缓慢地,用两种语言各重复了一遍:在失效前离开;尽量不要造成伤亡。

一阵闪电似的响声掠过地窖,掀起一片灰尘。干果仁和熏鱼条还好端端地躺在货架上,可地窖里已空无一人。

*

“现在,尊贵的先生,”属于克罗扎子爵的声音说道,“如果您能告诉我保险箱的密码,我将会非常感激。”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镶板卧室。天鹅绒窗帘将光线拦在外头,室内亮着一盏落地灯;就镶板木材(是樱桃木)的成色和上面的划痕来看,这栋房子显然有一定的年头了,但这盏黄铜支架、绿色玻璃灯罩的落地灯,则展现了卧室主人追求潮流和时尚的一面。

“啊……翡翠石台灯。在银行家中非常流行。”子爵拨弄开关,灯泡在晦暗的室内忽闪,像黑夜里的眼睛。

“不过,我很难想象会有人在妻子的卧室里挂拿破仑的画像。”他嘲讽地说道,走到窗边的一张圆桌旁。

桌面上摆着更多拿破仑制品:照片,袖珍雕塑,陶瓷骑兵等等。子爵扭过头,语气严肃了一点。

“爱琳。”他说。

女人的魔杖亮起一星绿光。被她的魔杖指着的女人开始尖声哀嚎。她在地上打滚,看起来痛苦不堪。

“住手!”

房子的主人——被子爵的魔杖指着后脑勺,举着双手的男人喊道,“住手,密码是……”

十五分钟前。

一辆马车停在日耳曼街区的一栋豪宅前。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这辆马车昨天晚上刚出现在不远处,玛丽安娜雕像广场的公寓旁。

克罗扎子爵走下马车,回头对两个同样身着黑色大衣的手下说道,“只要有故事、有历史的老古董,听懂了吗?那位先生看不上的,你们可以自己留着。”

他解开门锁,进入屋内,上下搜寻了一遍。这是个外交家的房子。值钱的东西不少,珍贵的东西却不多,子爵将视线锁定在卧室里的保险箱上。

“好了,还有五分钟。”他说,“让我们在门廊里等主人下班吧。”

保险箱发出咔哒声。柜门打开了。克罗扎子爵清点柜子里的珍品。

一套八个乔治三世时期的镀银盐瓶。一百年前由某个贵族献给国王,后流失海外。

盐瓶雕刻成海洋信使特里同手捧贝壳的造型;贝壳的敞口里可以盛盐——不过,谁会用这样的工艺品来装盐呢?

一套乔治二世时期的剃须套装。装在一只惠灵顿盘里,是纯银的,年代比上述盐瓶还要早。

一套银质茶具,同时代,不过体量更大,银器表面擦拭得更加光滑,等等,等等,克罗扎子爵大手一挥,这些东西就都装进了他的口袋。

“感谢您的慷慨解囊,”他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接下来,让我们把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从您的脑子里取出来吧。”

*

广场上,人慢慢聚集起来。如果能听到人群的私语,莱昂定会不屑一顾,他们在为桑托斯迟迟不现身而感到焦躁,但新闻记者比他们更早就位,也就是说,莱昂,扛着他沉重的相机,已经在雪地里站了三个小时。

时间将近,人越来越多,安保在广场四周维护秩序,聆听演讲的群众里,莱昂已经发现便衣傲罗的身影了。他放下相机,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心里把报社老板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按道理,桑托斯的就职演说并不是什么值得一看的卖点,他希望去报道些更刺激的新闻题材,比如格林德沃和圣徒的下落,爆炸和血腥谋杀,但他只能在这竖着玛丽安娜雕像的广场上等待。

几张东方面孔出现在人群里。莱昂迅速捧起相机,摁下快门。那个东方面孔的男人明显注意到了他,他朝莱昂看了几眼,似乎是故意要给他留下拍照的机会似的,演讲台上,桑托斯出现了。

新任联合会主席依旧是大选那天的明黄色长裙,她戴了一对松石绿的耳坠,头发高高挽起;朝大家打过招呼后,她开始念稿子。

“……我敬爱的巫师同胞们,不要担心战争的阴影在我们头顶盘旋不去;那些分裂异己的死亡乌鸦,那些制造冲突、枉顾友谊的人们终将明白,只有团结,只有爱,只有包容——”

剧烈的爆炸声盖过了桑托斯的演讲。

有那么几十秒,莱昂头晕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相机,飞快地摁快门。人群在尖叫,因为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莱昂背起设备往出口撤离,期间,他又看见了那些东方面孔的男人。他依然头晕,但感到喜悦,这下我赚大发了,他想。

天空中下起红雨。莱昂停了下来。是红色的纸片,雨点一样纷纷落下。他弯腰捡起一张。纸片上印着竹子和典型的东方纹样图案,上面写着“支持刘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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