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看到女主人的身影,老管家连忙欠身,劝道,“天气已经转冷,入夜更是如此。您在城堡里等就好。殿下一到,我就立刻让伊万通知您。”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老仆人,是女主人一年前把原先那个做假账的管家赶走后,将他提拔起来的。怀着感恩的心情,他对同女儿般年纪的主人相当体贴照顾。
“我坐不住。”郎巴尔夫人摇头,“王储妃已经迟了这么久。”
替她送信的仆人昨天就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今天一早王储妃将会从巴黎出发。路程不算远,半天就能走完;就算有什么事情延误,下午也该到了。但现在日暮渐渐西沉,地上最后一道光线快要消失,却还是不见马车的影子。
“依照我的猜测,我的主人,或许殿下被事情给绊住了,今天不打算出门。”
“什么事能耽误一整天?”
“未必是一整天。夜间在野外赶路很危险,也许他们发现下午出发,会使得行程延续到晚上,所以决定明天再来。”
“诺阿耶夫人明天就要来——要是她赶不上,去巴黎的事就瞒不住了。”郎巴尔担忧地叹气。
她的担忧提早成真。
日落后不到十分钟,两辆马车趁着星光从田间道路向城堡大门靠近时。一开始的惊喜很快在看清楚马车的样式后消失——这不是她借给王储妃的那两辆。
“该来的总是会来。”
略一沉吟,她转身返回城堡。
假装刚刚得到消息,大约两分钟后,她才到大厅迎接客人。
脸色一贯严峻的老夫人白桦树一样挺立,只在见到她的时候点了个头;她身边站着的少年则捏了捏衣角,朝她友善地一笑。
竟然是王储路易·奥古斯特!
这下有些不好收拾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事先没有通知您,不管是我的事还是提前到访的事,郎巴尔夫人。”一番礼数往来之后,小路易礼貌地说,“是我非要跟着诺阿耶夫人一起来的,我是我请求提前一天的。”说到这儿,他脸色微红。
郎巴尔温和地说:“您到访是我的荣幸,殿下。寒舍任何时候都欢迎您和诺阿耶夫人。”
“玛丽在哪儿?”
“她到城堡外散步,还没有回来,殿下。请两位先到房间休息。二位应该还没有吃晚餐?不妨先用些点心,厨房很快就能准备好了。”
“我就在客厅等她回来,”王储兴致勃勃,“顺便可以参观您精美的陈列品。晚餐无须准备我的份,只要有一些热汤就行。对了,夫人,您觉得我瘦了吗?最近我一直在节食和锻炼。”
呃。
“毫无疑问,殿下。您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我相信王储妃见到您的变化也会非常欣慰的。”
小路易满足地点头。
安顿好他们,郎巴尔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一到他们视线之外,她立刻招来老管家。
“派几个人到必经之路上找一找,务必先截住王储妃,告诉她这里的情况。让她假装散步回来。马车先在别的地方停着,晚点再从后门进来。”
“明白了。”
然而,管家只匆匆离开了片刻,就又跑了回来;他用手帕抹着汗,脸色铁青,溜圆的眼睛不安地转动;身后跟着一个穿卫队制服的年轻人,郎巴尔觉得有些眼熟。
“有王储妃的消息了……”
“找到他们了?”
“是、不,是,王储妃身边的一个卫兵到了。”
卫兵站直朝郎巴尔行了个礼。他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有人刺杀王储妃!混乱中马匹受伤乱跑,殿下和维耶尔神父在马车里面,都跟着不见了!队长派我通知您,他带着其他人正在全力寻找!”
郎巴尔倒抽一口气:“王储妃没有受伤吧?”
“最后分开时还没有,而且大部分刺客都已经被卫队解决。如果殿下一直与神父在一起,应该没有危险,呃,神父他一个人可以打我们五个人!”说最后一句话时,年轻卫兵脸色涨红。
“那么其他人呢?有没有受伤?”
卫兵一愣,脚后跟一碰,扬头道:“有两位同僚受伤了,夫人。他们在原地休息。请求您,派人去接应他们。”
这不是问题。老管家很快就安排下去——除了三个精干仆人,还叫上了城堡的医生,还有她的医药箱。这个时代欧洲的医术,内科基本靠放血,外科基本靠剪切,郎巴尔很是不放心。内科方面姑且不说,对外科用的绷带、器具进行消毒,这个时代还是能做到的;于是就有了她的特制医药箱。
维耶尔将王储妃抱起来,轻轻放倒在椅背上,拂去她的额发。对他的动作,睡美人一无所觉;她闭阖的眼帘将蓝宝石一样的眼瞳藏了起来,柔和的呼吸好像田野间的微风,玫瑰色的嘴唇微启。
或许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如果要杀她的话。
在马车失控的时候,郎维尔冒险爬到驾驶座,将连接马车和马匹的拉杆卸掉。歇斯底里的动物长啸一声跑到森林深处,不见踪影;失去动力的车厢失速,向前栽倒,他自己也被甩到草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赶忙回来查看同车人的情况,才发现她晕了过去——大约是在车厢栽倒的时候撞到了厢壁。
他解下披肩,动作轻柔地盖到王储妃身上。假如有第三个人在这里,或许会误解这是一对幽会的小情侣。只有他(或许还有上帝)知道,他褐色的目光中,藏着一丝杀意。
刺客的目的无疑是要杀死她。
他们没有用枪,或许是担心暴露身份——火枪大多只有军队才拥有,其中手枪是军官才能佩戴的;又或许是考虑到实用价值——枪的准头不太好,装弹又久,如果第一轮袭击没有击中目标,枪就成了摆设。
但枪以外能够致命的东西还很多。在发觉无法靠近马车后,他们就开始放箭;从这匹马的疯狂状况来看,维耶尔敢打赌箭头上一定还有别的物质。幸好,箭支没办法穿透厚实的车厢壁。
或许不是“幸好”——因为即便逃过那些人,也未必能逃过他的手。
不幸的王储妃、美丽的奥地利新娘被鲜血覆盖,香消玉殒。另一拨刺客找到了与卫队失散的她,完成了刺杀;而她的家庭教师虽然尽力阻止,但还是因为分身乏术而受伤昏倒,未能阻止这惨剧的发生。
一个完美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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