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青苏弥倒是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人,但他总是嘴笨,呆呆把手放在人头顶,摁住不让动,说了句:“乖,再忍一忍,就快了。”
乖?严伏南瞪大了眼睛老半天没从这个字眼里蹦出来。
掌心滚烫,压着侧面额头,轻柔又霸道的不让他冒头显露身形。
窗户突然被破,夜色里雪亮一盏杀人的凶器朝床上的人当胸袭来。
孜青苏弥应变极快,掀了棉被一裹堪堪挡住了。
哪知道这玩意儿还挺多,连来了三四个,严伏南顾不得当下情绪,握紧匕首当头一斩,挡住了朝和尚袭来的凶器,却生生承受住了自己肩上那一侧的一刀。
孜青苏弥眼见红了眼,凶煞毕露,原本也不是那般和善的容貌,此刻更如凶恶金刚。
再见凶器袭来,躲过尖峰,徒手拉住了那道铁链,跨步跳出窗台而去。
而后严伏南就捂着肩上坐在隐蔽地方,听着外头钢峰碰撞斗狠逞凶的声音。
打的还没个着落,混着昏暗月色的洒金贵人就推开正门进来了。
一眼瞧见地上的人,打头笑了一声:“哟,头一回见着严小将军不好战啊。”
严伏南有气无力的瞥他一眼:“祝喜公公,怎么才来。”
祝喜走过来拉了个蒲团跟着坐在地上:“来了好几天,你那圣佛挡着不让我见面,太心急了,放了几条邬利戈的狗进来探路,这招没错见着你活着。”
严伏南没什么心思说笑,活动了下肩膀,没伤着骨头,索性就一把撕开了里衣,把皮肉外翻的伤口露出来,拿了帕子压着止血。
祝喜在肃王身边待久了,性子也越发沉稳,严伏南不着急,他更是不急,就看着他给自己灵巧的包扎伤口。
事毕,外头也没什么动静了,只有几句孜青苏弥在外头吩咐人做事的声音。
突然一个短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不多时,孜青苏弥快步进来,第一时间看人肩头已经裹好的肩膀。
“小伤,”严伏南朝他动了动肩,“没伤着骨头。”
眼神往下,看到了和尚露出手臂上交缠几层铁索勒出的血痕,倒是整个人还干干净净不沾一丝腥气,心也就放下了。
严伏南抬头与之对视,说:“处理好了?”
“嗯,”孜青苏弥又看了眼祝喜公公,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严伏南说,“我去吩咐人烧水,等会儿过来给你洗伤,你们先聊。”
他转头出去,祝喜惊讶的笑声说了句:“倒像个乖巧的好媳妇儿。”
严伏南听者有意,一下不知道想到哪儿,耳尖红了红。
他拿手揉捻两下,言归正传问祝喜:“公公既然来了,暂且把正事放一放,我便问几句藏在心里的事。”
祝喜点了点头:“小将军请问,我定知无不言。”
“我爹的尸首收了吗?”
“挂在城门口七天示众,孝贞帝让人把你父亲尸首跟乱葬岗那些人一把火全烧了,肃王连夜去拦还是迟了一步,连捧灰都没抓回来。”
李章这狗皇帝到底是有多恨柏连谦,乃至于要对柏家军如此赶尽杀绝。
严伏南忍不住眼眶一红,问一句:“肃王半年前就该反,那时候我们还有人,我爹也不至于如此屈辱!”
祝喜为难:“时机不对,肃王那时候难在武装不全,钱财还不够,半年前轻举妄动,更是白白送命。”
严伏南把眼泪一抹:“祝喜公公,肃王真让我回去掌兵?”
祝喜拨弄了一下身上的斗篷狐狸毛:“楚王北上联合凉州御史打肃王,后有长城关内的铁骑,现在兵力集结成三角准备围困绞杀肃王,打也开始打了,肃王现在示弱,连战连退。”
不用说最后严伏南也明白了肃王的目的,连战连退,不是往北退,而是靠向关内往南下移动。
“其中谁是肃王一派的?”
话一出祝喜就笑了:“不愧是小严将军,还真是看的透彻,但其实我也猜不透,你知道的肃王嘴里实话少,糊弄多,连是我也分不清。”
严伏南皱着眉,不喜欢和人绕弯子:“边打边退还能退的这么顺利,没内鬼才怪了,再说第一战,肃王的性子怎么能拼尽全力打,他可抠门儿了,但细想,这内鬼定是凉州御史,楚王和关内铁骑各有心思,可不好掌控。”
听见有人说肃王的坏话,简直给祝喜乐到了心坎里,他那张桃花般妖冶的脸笑的实在艳丽:“对对对,果真你是了解他的,那个人,就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太过霸道了。”
祝喜知道话不能多,收起戏谑的笑脸,看着严伏南道:“肃王此次来,的确是想带你走,但他总要人心甘情愿才舍得给兵。”
严伏南不太明白,语速急促:“怎么才算心甘情愿?我如何没有心甘情愿过?”
祝喜沉沉道:“儿女私情你能放下最好,但放不下,他也怪不得你,成了大事,肃王也为你严家父子立功勋碑,赏万户侯位。”
这不是肃王真心话,严伏南开口冲出一句:“我哪里来的儿女私情?肃王这是拿我严伏南当个玩笑看吗?”
祝喜又笑了:“小将军莫急,没有就没有,只是肃王还让我带了一句话,若是这回败了,你便是李章头一个要杀的叛将,想清楚了吗?”
得了肃王这句话,严伏南整个人如释重负的噙着泪笑了起来。
双手抱拳一躬身,在祝喜面前表忠心:“愿为肃王马革裹尸前!”
祝喜将他拉起,严伏南还着急问:“多久回去?”
祝喜答:“只看那和尚多久放你走。”
以为说的是自己的身子,严伏南不以为意:“我这身子骨哪里不好了,他天天用老参虫草大雪莲的给我吃,别说养伤了,就是七老八十也能养成小伙子了。”
祝喜只能微微叹气,小小点拨出一句:“最好好聚好散,免得日后想起来后悔不及,毕竟说起来前路危险,生死之别,当好好的道别才是。”
严伏南着实有些没心没肺了,怎的没想到这一层。
祝喜看他,真真不开窍,便提点了一句:“我要是和肃王能有你跟圣佛那般从小情谊就好了,知根知底,不用互相猜忌掩饰。”
严伏南一下没听明白,又好像一下明白了。
他嘴巴打结开口问:“祝喜公公,你和肃王还真是在一块儿的啊。”
祝喜漫不经心看他一眼:“你不早就瞧见了么,还问?”
当年也不过就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兵头,时常因为战场冒尖被肃王请去府中吃酒。
有一回夜里留宿在府中乱窜,就偏偏撞见了醉了酒的肃王在府中后院假山边上对着祝喜公公这样那样。
那模样,和人中之龙的威武样子大相径庭,要形容,那就是一色中饿鬼,而祝喜公公就是被迫无奈只能从龙敷衍罢了。
严伏南丈二和尚的沉默下来,此时一晃脑,瞥见了站在门口的影子。
那和尚不知站在那儿听了多久,但既然听见了,他索性硬下心肠当着人仰头喊了他一声:“喂,和尚,我真得走了,可我不想跟你闹别扭的走,让我踏踏实实的,行吗?”
和尚从暗处转身,面对两人。
寒风侵入他袍子,吹起一角,殷红袈裟将人在黑夜中衬得高洁如神,烛光金黄一身佛语金身,全然不可侵犯的姿态。
神先开了口:“风雪日当好送友人,再给你养两天肉,之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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