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行刑僧却幸运中箭在手臂皮肉上,并无大碍,转头急迅的朝孜青苏弥冲来。
“有埋伏!僧兵出列!”一直侧立在阿努图成身后的铁棒阿丹顿时反应下令。
此时阿努图成和东堪布一下惊心起身,阿丹带着人挡在了两人身前护卫。
此时从惩戒堂外齐齐冲出来成百上千,由铁棒喇嘛和训练有素的僧兵,齐齐将手中武器对准了孜青苏弥。
这阵仗也不过如此,孜青苏弥都懒得看后背一眼,抓下脖颈上的佛珠,对着朝自己冲来的行刑僧人猛的甩手朝他手臂狠狠的打了下去。
也不知道那看着细条的佛珠是什么材质,怎的如此刚硬不凡,一咕噜打下去,生生将那人手臂打的一颤,手中木头桩子失力顿时掉在地上。
此时堂下上前僧人顿时跪不住了,当众不少人,齐齐起身,看着就要冲破铁棒僧人拦成的人墙,却被孜青苏弥一晃而过的眼神生生压了下去。
他们知道,这个人圣佛要亲自处理!
沸腾的血液在孜青苏弥的脖颈中跳动,他人高马大,身体如乌云天雷般盖在了行刑僧头顶,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圣佛无情的将佛珠直接套在了人的脖颈之上。
急迅将人连人带珠反手一抡,行刑僧反应不及整个人直接双脚离地,脚背倒置重重摔在地上,脖颈着地,顿时喷出二两血来,再然后,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再没了反应。
孜青苏弥大气不喘一下,怒目直视向阿努图成:“冲我来啊!”
活佛的愤怒如天怒,一时天空风起云涌,阳光重新被遮住,只剩那身暗红的袈裟像阿鼻地狱的血河,瞬间要将所有人吞噬进去。
东堪布不比阿努图成沉得住气,他怎么都想不到,孜青苏弥身上有这等功夫,还能不顾大众直接杀人。
他后背沁出湿汗,站在大教司身边问:“他,他怎么敢?”
阿努图成轻笑一声,“他敢才好!好到我今日就能有借口让僧兵,当众让他伏法偿命!”
大教司脸上的狠戾之气也藏不住了,面具掉下来,让人骨头缝里都冒出寒气来。
说冲他去,阿努图成就成全他:“圣佛今日,破了色戒,又犯杀戒,怕是连送你去雪域都不可能了。就地伏杀,动手!”
孜青苏弥如大威金刚,抬眸对上阿努图成的眼,骤然一喝:“你且试试!”
声毕,堂下无数僧人齐齐脱掉了身上腥红袈裟,露出黑底的里衬,毫不费力的解决掉身边碍事的铁棒喇嘛,将手袖上的箭簇对准了那群僧兵和铁棒。
黑僧?那些只负责洒扫,未及灌顶,甚至未行拜礼的少年僧人,他们居然全是黑僧?
对,也只有这样毫无出生背景的孩童僧人,不会经过大教司的手筛选进寺院学习。
也只有从孩童开始,选拔黑僧的根骨天分才是最合适的时间。
疏忽了,甚至黑僧之间都未曾知道这寺里原来如此多同类。
原以为黑僧不过是圣佛行宫大院的几个贴身侍僧,谁能知道整个阿若寺都快成孜青苏弥一个人的军大营了!
眼看着都是些楞青头,没长大的小娃娃脸,谁知道已经是圣佛黑僧的级别,果然这一招后手,打的漂亮!
饶是大教司这般不动如山的老僧,此时也陡然变了脸色,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还真是,小瞧了你~”
东堪布已经慌神,拉着贴身侍僧急急往后面休憩所逃去,结果一踏过那道小门,就看到西堪布被人堵着嘴压在墙角面壁思过。
隔间用以为大僧休息的椅子上,赫然坐上了一个气度不凡的金郦国人,对东堪布的闯入并不意外,只是抬眸看了人一眼,身边人立刻冲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人他认识啊,金郦国那位看上去并不怎么受宠的二皇子——忽哈极。
常年和大教司打交道的人不应该是大皇子霍丹吗?
怎么又跟忽哈极扯上了关系?
不,他飞速的看了眼西堪布的背影,这根本就不是大教司的人!
完了,东堪布脑子空白一瞬,颓然坐在地上,知道自己此生接近圆满的修行,该被画上句号了。
一只杂毛的海东青此时在天空中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绕出无数个圈后,落在了刑柱顶端四处张望。
李月生不知什么时候也蹲到了房顶上,见到惩戒堂如此热闹一幕,倒是比外头唱戏的还要好看。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么能缺席呢。
“喂,楼上的早帮你解决了,别忘了我们。”一群猴子的首领蹲在房顶上,顺手扔下去一个金郦勇士装扮的人,李月生凑热闹,“昏了,没杀,肃王不让我们在寺院见血!”
阿努图成微微抬头见到了房顶上的人,面生,消瘦,白面,阴柔,看着着实不像个兵。
寺院是他的兵营,前有肃王坐镇,后和骐达烈暗度陈仓。
千算万算,可是真没把这后辈算个明白。
他此时还未觉得自己能输,寺院外头金郦国大王子霍丹给的兵量可有千人,都是一场场大战出来的好手。
那几个猴子应该只是钻了空子,才混了进来,凭他们几个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做掉那么多人?
所以,还有的一拼,誓死总要把事情闹大了去,让整个雪域都知道,此前的圣佛根本不配坐这个位置!
他干哑着嗓子,对身后阿丹道:“今日,杀出去!为阿若寺的荣誉和圣洁!”
阿丹怎能不知道这几个字的含义,他原本也含着一腔愤懑怒意,如今终于有机会能酣畅淋漓的打一场,把舅爷爷从这伪佛手里送出去。
就算是死,也当还了舅爷爷多年栽培的恩情。
“为阿若寺的荣誉和圣洁!”
“为阿若寺的荣誉和圣洁!”
“为阿若寺的荣誉和圣洁!”
“孜青苏弥——!”
阿丹抽出身后长刀,捏紧手柄,跳下高台朝圣佛挥舞着砍去。
*
北风过境,被阻挡过的冬雪来的就是猛,积雪让行宫窗户都难以展开。
曲杰得拿椽子砸碎了才能开个小缝出来。
“你做这些活干什么,进来烤火吧,小心扯了内府,又要用好药吊命了。”
曲杰落了一身寒,笑嘻嘻的进了门,躺了两个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人瘦了好大一圈,面目出落的有楞有角的,比从前看着长大了不少。
“趴不住,现在看着塌就想跑,睡得我腰酸背痛的,折磨人。”
说着走到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拿起茶壶给圣佛倒了一口热茶去。
见着圣佛桌上写的一道“醒”字,曲杰当做没看见,又走到一旁去,凑在火炉边给圣佛常穿的袈裟补裙边。
“圣佛,有你的信~还有,一兜梨。”一个通传跑着上前,走在门口跪下,递上信封。
曲杰蹭的起身,手眼并用冲着那梨儿去了。
孜青苏弥没想到在这样的天气收到了严伏南送来的第一封信。
严伏南的信如他的话一样多。
密密凿凿满篇丑字,道出这两个月来战事走向,他守在肃州与刘全相会,就各不到千人的情况下,两人里应外合打了楚王残兵一个抱头鼠窜,爽的他连夜睡着了都给笑醒过来。
楚王往南下逃,被关内那群吃里扒外听令京都锦衣卫的骑兵护了起来。
肃王如今暂且逗留在凉州,表面上清理凉州御史残部,实际上,将人军部编入麾下,预备着正式挥师南下。
但此时关内那群按兵不动心思各异的骑兵是心腹大患,肃王现在处境不太好,所以和刘全商议佯装商人入关,准备和那些个骑兵会会。
想来是会许久不能安心坐下来给人写信,落笔到此处时,字语锋机一转,写道:
肃王夜夜寂寞念叨祝喜公公,君之昏聩,连夜让人送了公公去关内陪伴,甚是羡慕。
不知圣佛是否安康,吾心甚是挂念,游子在家心不安,漂泊在外念家安。
文绉绉扯了两句孜青苏弥不大明白的打油诗,再往下读,忽的就收起了信,不敢往下看。
曲杰此时拖着冻梨进来:“大英雄真说到做到,他说了给我带梨儿还真就带了,真是个大好人!”
好什么好!
孜青苏弥满面一副不知是怒还是羞的神色,黑红着一张脸,调整呼吸,重新低头看向那张信纸末尾的话:
吾也想昏聩一回,接卿卿苏弥长年在侧。
信纸久久捏在手中,看着像是沉思,只有自己知道,那是霎时脑子空白,愣住了。
直到通传再次连跑带喘的进来,面目肃静的躬身跪下:“圣佛,雪域口信,前大教司阿努图成回雪域途中投于冰湖沉毙,请圣佛示意安葬后事用如何礼节?”
孜青苏弥有一瞬难过,而后缓缓沉声道:“大教司寿终正寝,按寺院规制,葬于雪域本家。”
通传听明白了,颔首退下。
曲杰悄悄看向圣佛,他和自己一样,两月来,很是瘦了一圈。
坐在案几前微微发愣,孤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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