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三月三,杨柳醉春烟。
暖暖到达维扬之日,正值花朝时节,城外城内皆是碧水桃花色,处处游人似潮涌,繁荣之盛不输京城,甚至比京城更多了一层婉约之美。
邗沟穿维扬而过,这邗沟是春秋时期吴国开造的运河,前朝人渠化堰坝,疏浚塘陂,引水济渠,南北商贸往来多有便利,客商云集,维扬因此漕运兴盛、经济繁荣。
叶皓置办的这处宅院真是不错,在知春巷最里面,出了巷子便是繁华闹市,颇有“大隐隐昭市”之感。
季萧在公主来之前已将宅子安排妥当,内院六个侍女、两个婆子,外院小厮及车夫马夫六人,皆是侍卫假扮的。
暖暖还在路上时就喜欢上了这里,看了宅子更加高兴,虽然环境陌生,但却没了拘束,自在非常。
生活欢快如溪水,她的头疾也好了许多。
京中每月都会送来许多东西,脂粉首饰、绫罗衣衫,还有鹿茸、灵芝等补品。
首饰布料太过名贵华丽,她恐穿上了就再不能去茶肆听书,而补品她也用不到,于是修书一封至叶皓,表示自己在这里用不到这些东西,不要再送来了,京中这才作罢。
漕运带来了天南海北的商人,也带来了天南海北的故事。
这日,暖暖照旧到了茶肆,依旧坐在老地方,店内的伙计问都没问,直接给她上了一壶茉莉清茶、一碟白果并一碟烤栗子。
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吕奉先辕门射戟”,正说到温侯欲搭弓射箭时,一个高个子的人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冰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并向公主靠了靠。
高个子开口道:“这位小娘子,来听书呀!”
暖暖听的正起劲,简单了“嗯”了一声。
“小娘子这珍珠发簪真是不俗。”
这珍珠发簪是暖暖翻捡旧物时找出来的,看着甚是精美,便随手簪在了发髻上。
冰绡从靴子中掏出匕首,拍到桌上:“你看这上面的珍珠是不是也不俗?”
那人见状也客气了几份:“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看着这发簪上的珍珠稀有,想问问哪里可以买到。”
“家里人给我置办了,我也不知道哪里买的。”暖暖依旧没有看他,仔细听书,生怕漏掉了一段。
“敢问姑娘这只发簪可卖否?我出二十两。”高个子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上下晃动着晃动着。
“不卖。”暖暖回答得干脆。
高个子并不放弃:“实不相瞒,我家娘子最喜珍珠,我也是为我家娘子。”
见这姑娘还不理,高个子狠了很心:“四十两怎么样?”
冰绡开口:“你家娘子喜欢,就让别人忍痛割爱,是什么道理?我家小姐说了不卖就是不卖,少在这里啰嗦。”
那人看着冰绡带着杀气的眼神,心知惹不起,轻轻摇摇头,抱憾离开。
听完了书,暖暖拔下发簪,看着也没有什么稀奇,便问冰绡:“这发簪这么值钱吗?”
“属下哪里知道这些,小姐不如去问问舒雁……”但冰绡转念一想,又改口:“问她不如问当铺。”
“一件首饰,费那么多功夫做什么,还不如好好听书。”暖暖又将簪子簪回去,带着冰绡去买芝麻团子。
暖暖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冰绡与季萧却暗地里忙得不可开交。
叶皓秘密将暗卫从神武营分离出来,恢复神武营原有职能,将暗卫并入侍卫营组建了绣衣卫,由叶皓亲自掌握节制,负责搜集各种情报、监察百官,其中侍卫皆称绣衣使。
季萧与冰绡负责东路绣衣卫事宜。
到维扬后,冰绡渐渐摸清宅子周边的情况,确定没有潜在的危险后,便不再时时跟随公主,公主外出则由舒雁随侍,两名侍卫暗中保护。
维扬没有宵禁,夜里的光景要比白日里还热闹。
暖暖一开始还中规中矩的,如在京城一般,直至有一日听书回来的路上又热又渴,便在路边摊位上要了一碗荔枝膏。
这些摊子一般都是撑起一把大大的青布伞,当街一条板子,货物就都堆在上面,临河的一边摆上几个座椅,行人想坐下来喝些饮品,方便得很。
正巧摊主对伙计说道:“天气热了,今晚小市那边多准备些冰。”
暖暖边问伙计:“这里有夜市?”
“姑娘是外地人吧?维扬的夜市热闹着呢。”伙计边说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暖暖,以为她是从小地方而来,但看她的衣衫面料,又不像是小门户的人。
“哪里的夜市最热闹?”暖暖好奇心起来,接着追问。
“从小市桥到广济桥,都热闹,顺着这条河就能到。”伙计说着顺着河的方向向北指路。
暖暖顺着河道放眼望去,只见河上浮着几条花船。
扬州城内的船只装饰得十分华丽,多用来载客玩赏,客商远来,一路劳顿,都愿在此地放松一下,附庸一番风雅。
忽然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叶青”,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站在一条花船上,冲她招手。
此地怎么会有熟人,亦或是重名,暖暖没有理他。
未想那船向河边渡头靠来,舒雁看清男子模样,小声说道:“是于公子。”
“哪个于公子?”暖暖并不记得。
舒雁便简单介绍:“于文则,长兴郡主的长孙,在京城时与公主见过。”
暖暖不知道舒雁说的是谁,总之和她可以论些亲戚,既然是亲戚,也不好将他撂下,一走了之。
她再次看向于文则,只见他正要从船上下来,一个手持牡丹团扇,身着锦鲤衣裙、鱼纹抹胸,簪花盘头女子从船篷里出来,朱唇轻启,声音悦耳:“于公子,别忘了今晚的晚宴。”
于文则回头,笑道:“放心,我自然记得。”说罢大步跳上渡头直奔暖暖而来。
船上的女子将团扇举到头顶之上,向暖暖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转身进了船篷内。
连暖暖的目光都被那女子吸引,只觉她衣衫轻盈,身姿曼妙,尤其是转身时那一扭,披帛随风,更显腰肢如柳,人间竟有如此绝色。
舒雁见了于文则起身行礼,于文则直接坐到暖暖对面说道:“叶青,你怎么在这里?”
暖暖见他这般热络,猜想应该是之前与她很熟悉,于是也没有显出陌生的样子来:“游山玩水。”
“那来这里就对了。”于文则看看周围,小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边走边说。”
说完起身,请暖暖先行。
舒雁眉头轻皱,对公主轻轻摇了摇头,却被于文则看在眼里,他说道:“放心,我也算是她的兄长,还能害她不成,况且,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暖暖有暗卫,倒是不在乎,起身同他并肩而行。
穿过了闹市后,于文则对暖暖行了一礼:“于文则见过平阳公主,适才因不知该如何称呼,叫了公主名讳,还请公主恕罪。”
“无妨,你有什么话说?”不知为何,暖暖见他只觉得有些讨厌,想他说完话后快点离开。
于文则却问道:“公主是独自来维扬的吗?”
暖暖点头。
“要待多久?”
“不知道!”
“想不到那日在石城湖说过的江湖再见,竟然成了真的,你我还真是有缘。正好我也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正好与公主结伴同游。”面对暖暖的冷淡,于文则热情不减。
“同游就罢了,你若有什么事,我倒是可以照拂一二。”
“怎敢劳烦公主,在下……”
暖暖白了他一眼:“你别老是‘公主、公主’地叫了,被别人听了去,我就在里就待不下去了。”她想了想,说道:“以后还是叫我叶青吧。”
“公主名讳怎可当众称呼,不如就叫你‘青妹妹’吧,这样显得亲切。”
暖暖又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倒是不见外。”
于文则见她如此态度,猜想她是因为之前的事心结未解,想趁此机会缓和一下,便没话找话:“公主如今住在哪里?”
舒雁此时上前一步,扶住公主的胳膊,说道:“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于文则上前一步:“等等,等等,既然遇见了,不如一起用午饭。”
舒雁轻轻摇了摇暖暖的袖子,暖暖意会,拒绝道:“不了,家里人还等着。”
“对了,今天晚上淑清楼有晚宴,一起去,怎样?”
“我今天晚上有安排了,告辞。”暖暖说完带着舒雁离开。
看来之前的嫌隙还挺深,但是会有办法解决,于文则轻笑了一声也转身离开。
晚间,千门万户列华灯之时,暖暖与舒雁、冰绡坐船来到了小市桥,果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水榭亭台,峻宇高楼,雪槛冰盘,浮瓜沉李,流杯曲沼,苞鲊新荷,摊贩挑夫,卖声不绝,杂卖杂耍,数之不尽,远迩笙歌,颇有通夕而罢点意思。
暖暖后悔没有早早打探到这里,现在甚至有些后悔用了晚饭,她与舒雁、冰绡三人一路看一路吃,最后手里还提了不少小食。
她让舒雁再尝尝芝麻糯米糕时,舒雁求饶道:“小姐,奴婢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如此美食,怎可错过,暖暖又将米糕递给冰绡:“这个真的好吃,冰绡你吃!”
冰绡看着公主不肯罢休的样子,扭过头去说道:“小姐自己吃吧,属下明日再吃。”
暖暖见二人都不要,便塞入了自己口中,刚刚咽下去,便听见又有人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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