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里边关千里梦

当夜,冷逸尘没有回来。

北方的雪不似南方那般留不住。这样大的雪,这样冷的天,大约要等春天来了才能化掉。

次日,叶岚开砚润笔,试着在纸上写下“清和”二字,很是满意。

她在这个大大的祁国营造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一方只属于她自己的天地。她将带来的书卷亲自摆放到书架上,这将是她以后常伴的朋友。

午后,叶岚听云琴说花园里的红梅开了,便带着剪刀去了花园。白雪红梅,果然不俗。

叶岚也不急着回去,如此风雅,自然要玩赏一番。待到手指冻得通红才剪了两支带回去。

回到清和轩,叫云琴去找瓷瓶,她则去了书房。门一打开,只见冷逸尘似主人一般坐于书案前,手里拿着一卷书,是她之前看的《九域志》。

叶岚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何时来的,也不告知一声,此前他不允许她去他的书房,那么她的书房就可以随便进吗?

虽然这书房也是他帮助建的,可也是她的私人之地。叶岚思忖着:要找机会告知他一下才好。

冷逸尘听到开门声抬起头,“你回来了,这书房不错。”

“崇宁王殿下,书房落成,还要多谢你的帮助。但是,烦请殿下,下次来的时先着人通报一声。”叶岚终究还是没忍住,当即撂下脸来,也不等什么时机了,先吐为快。

冷逸尘听了一愣,他未曾想她会因他的到来而不悦,起身说道:“额……是我……失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却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只是未提前告知而已。

叶岚未理他,兀自放下红梅修剪起来。云琴来送瓷瓶,见冷逸尘在,便借口去准备茶点退下了。

叶岚将红梅插入瓶内,置于案上,顿为书房填了不少雅致。

“我昨夜未归,是因为雪太大了。因婚礼耽搁的军中之事都已处理完,我今日便回府来住。”冷逸尘打破沉默,随口说着自己的计划。

“殿下请自便!”叶岚带着愠怒,语气像房檐下的冰锥一样寒冷尖锐。

显然,叶岚对他的行程并不关心。冷逸尘有些尴尬,不知再说些什么。再待下去也无甚意思,便找了个借口道:“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叶岚起身,但未相送。

晚膳依旧是厨娘送来。冷逸尘并未叫叶岚一起,只是遣人送来一盒冻疮膏,却被叶岚回绝了。

晚间,清和轩书房内,云琴一边裁纸一边说道:“公主今日对殿下太无情了些。”

叶岚于纸上临摹着梅花,并不抬头:“是他先讳了我的忌。”

“可是公主,这书房、这王府都是崇宁王殿下的。这几日,奴婢见殿下待公主也算上心。再说,您也未曾向殿下言明他不能进书房。”

“照你所说,便是我的不是了?”叶岚又增怒气,自己人竟也胳膊肘向外拐。

云琴忙放下手中的纸,跪下请罪:“公主息怒。”

“起来吧,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王府是他的。可这书房是我的,这是我唯一能守住的一方天地了。”

叶岚叹了口气,接着说:“来时,我三哥便与我说过,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影响到两国邦交。我虽然平日话不多,但也是说话自由。若套上’谨言慎行‘的枷锁,说句话都要思量半天,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叶岚放下笔,拿起画的线稿,不甚满意,便团成一团扔进炭盆里,纸团瞬间化为一团火。

安如端了糕点进来,悄声说道:“公主让奴婢查的事,这几日已摸清楚了。这院里的这些侍女、婆子并没有宫里或者其他府里的人,都是军中调拨而来,而且都是外地人。据她们说,她们来王府也就三个月。那一日早晨殿下请您去用膳,并不是院中人通报,而是厨娘一直等在院外。咱们着实是冤枉殿下了。”

军中调拨而来,怪不得这些人都很安静,从未听过那些乱嚼舌根之事。三个月,三个月之前是什么时候呢?

叶岚思索了很久,她这短短十几日,犹如世上已千年。

三个月前她正待嫁,估计这王府也在准备接亲。这府中人手不足,宫中内务肯定要调配;亦会有人赠婢,或是想攀附、或是为了安插眼线。

冷逸尘为什么要从军中调配?难道仅仅是为了她?还是另有筹谋?若是前者,倒真是她小人之心了;若是后者,这冷逸尘为何会如此戒备?

现在看来,叶岚在梁宫时,是她的的母亲和安如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猜不透背后的阴谋手段、波云诡谲。

而他三哥家,成王府里,自然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事。

她不能想象,冷逸尘此举背后花了多少功夫,各方势力又积蓄着多大阴谋。

虽然摸清了轩中情况,可未知之事让叶岚更难放下心结和戒备。

但她未言明,只是叮嘱安如和云琴:“这样说来,这轩中倒也安全些。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还是要小心些。”

叶岚看着重画的线稿,依旧不满意,又将其扔进了炭盆。心绪不宁,落笔不稳。索性弃了笔,回寝殿安置去了。

她躺在榻上久久未能入睡。她想起与冷逸尘初见那一瞬,确实是心动了一下。几日相处,他对她颇为照顾,但更像是为了保全她,而未有它意。

可她对冷逸尘几乎没个好脸色,心中虽有不甘,迁怒他人却也是不对。

思来想去,叶岚觉得今日的确是她过分了。所谓投桃报李,如今她这般任性为之,实在不妥。

而且这清和轩终究还在王府之中、终究还要长期相处,树了敌也不好。以后再找机会缓和吧。

此时,冷逸尘书房内。冷逸尘顺手拿来了叶岚的《九域志》,正在翻看,泽生端茶进来。

冷逸尘说道:“这书是师兄的,上面还有师兄的批注。”

泽生放下茶水:“殿下何时也学会顺手牵羊了。”

“一时生气,便忘了放下。这女子真是无情。”

“公主哪有殿下说的那般无情,属下这伤还是公主亲自包扎的。再说,也莫怪公主不悦,之前是您不让公主进您的书房,您如今擅入公主的书房,不也是不对吗?”

“我送的药膏都被她退回来了!不是无情是什么?反倒是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看来她的伤药挺管用的嘛。”冷逸尘将书朝泽生打去。

泽生顺手接住。“如今属下越发不明白殿下了,若说您对公主无情,可为什么处处照拂?若说您对公主有意,那您与公主为何这般……这般……”泽生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恰当的词来形容。

“这般什么?”

“水火不容!”泽生觉得这个词非常合适。

“是她不容于我。回府几日了,她与我说的话还没有与你说的话多。”

“殿下您算算,你们二人除了早膳时间,连面都不见,哪来的机会说话?”泽生开始按着自己的想象絮叨:“这几日,殿下为何每日来回奔波?甚至还想违了军纪。为何要告诉公主行程计划?莫不是对公主有意?”

“人夫之责罢了。我……受师兄……”冷逸尘说这话,自己都没底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每日见她一次方才安心。于是他换了个说辞:“她远道而来、无亲无故。”

“公主可不是这么想吧。属下看这几日公主心情好的很,全然看不出有什么思乡凄苦。”

“随她去吧。”冷逸尘起来活动一下,觉得不甚疲乏,说道:“行了,你去吧,我要安置了。”

“这才几时?殿下今晚还睡在书房吗?”

冷逸尘点头。

“可今日素蕊姐姐已经问过属下两次了。”

“说我军务繁忙。”

“那是自然,殿下时时刻刻都军务繁忙。”泽生心里嘀咕:也不知换个别的借口!

泽生掩门而去,于夜色中放飞了一只信鸽。

两刻钟后,温德宫的掌事姑姑青黛进入皇后寝殿,低声说:“泽生消息,殿下与王妃今日发生口角,殿下很是不悦。”

“可知为何?”

“泽生说只因殿下去了王妃书房,王妃大怒。”

“素蕊可有消息。”

“素蕊说殿下早出晚归,日日处理机要,一直宿在书房中。”

“真是辛苦尘儿了,改日送些补品过去,别让他熬坏了身子。”

“是,奴婢听曹嬷嬷说,咱这王妃是有些脾气的。可赏梅那日及婚礼那几日却乖巧温顺,全然不如曹嬷嬷说的那般。”

“既然是公主,定是娇生惯养的,刁蛮些也正常。她长在深宫中,心机自然也是有的。”

“是,不能哪个公主都如咱们公主这般端庄稳重。”

“那是自然,我的韵儿无人能及。”皇后提到冷秋韵,心中叹了口气:端庄稳重又如何,还不是背地里隐忍退让。

皇后继续说道:“尘儿那里不睦也好,日后有些事办起来也就少些顾忌。让素蕊盯紧些,咱祁国的子息不可有异国血脉。”

“是。可婚礼那日的药,侍女并未亲眼见到王妃喝下。”

“无妨,尘儿那点小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本宫。之前这桩婚事他能这样痛快的答应,倒是出乎本宫意料。现在看来,他内心还是不愿的。”皇后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说道:“当年的事,已无人知晓。同意他出去游历,也是不愿让他见这些血雨腥风。终有一日他会理解本宫的苦衷。”

青黛劝慰道:“将来殿下会感念娘娘为殿下所做的一切。”

深夜至,寒风起,呼啸声令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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