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有酒,暖暖瞬间精神起来,出了经堂,只见韦素提着酒侍立,不远处舒雁和画眉背对着他们耳语什么,之后画眉便离开了。
舒雁转身见郡主出来,微微一怔赶紧过来服侍。
暖暖问她道:“画眉怎么来了?她不怕迷路了吗?”
舒雁见叶皓在,行礼问安后,只说道:“画眉去领端午五色丝、桃木和苇叶,顺便来问问郡主什么时候回去?”
“以前不问,怎么偏偏今日要问,可有什么事?”
舒雁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或是等郡主回去一起打络子,刻桃印吧。”
“这些倒不打紧……韦素,酒给我。”坛口一开,酒香扑鼻,暖暖忍不住大饮了一口,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叶皓嘲笑道:“可真是想酒想疯了,在这里喝可不行。”于是引着她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捡了两块石头坐下。
“给我来些。”叶皓伸手想拿想拿酒坛。
可暖暖却紧紧护在怀里,说道:“不给,你想喝什么时候都行,我这里可没有,上次拿的只喝了两坛就被彩玉姑姑没收了。”
“怎么变得这么护食了。”叶皓哑然失笑。
“不是,是我这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喝了酒方觉得好些,可太医又不让饮酒。”
“你这病症宫中的太医不一定能医得好,等这事情过了,我带你去东南看看,秦羽的病就是在那里治好的。”
暖暖点点头,想着刚才的如真似幻的梦,迟疑地问道:“哥……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谁?”叶皓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她惆怅的表情,便明白了:“哦……没有,只听说祁国内阁最近乱得很,祁国的边境也加强了防卫,没有什么消息。怎么?”
“我刚才又梦见他了,梦见他站在光影里离开,大概是来向我道别的……我想我一直梦见他是因为我们骤然分离,没有个交代与了结,我想写封信,有办法交给他吗?”
叶皓皱着眉看着她,说道:“真是傻了,这你也信?只是梦而已,我说过,人多心境是不断变化的,你可要想好,你这样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让我等他,你也让我等他。可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在等什么?最近看了佛法,深有感触,既然万物终会归于无常,等于不等有什么区别,不如早早放下。
“我并不信这佛法,我只知顺势而为、遵从本心,随性随心,方能道法自然……”
暖暖打断他:“我今日不是与你论道,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叶皓思考了一下:“有困难,需要想想办法。”
“好,你等我一下。”暖暖命舒雁去经堂里拿笔墨到凉亭里,她现在一身酒气,再进经堂便是不敬。
笔墨具备,她提笔一口气写完,再看时只觉心痛不已,她怕自己会反悔,赶紧折起来交给叶皓:“他给我的信还在淡云阁的书案上,我没有看,一并还给他吧,从此后,我便与他再无瓜葛。”
“你呀……唉!”叶皓看着她决绝的目光,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得收了信,放到衣袖里:“我该出宫去了。你也回去吧。”
“不多陪娘娘一会了吗?”
“不了,说多了又要念叨王妃之事了。”叶皓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舒雁。
这猝不及防的一眼,将舒雁吓得后背一凉,赶紧低下头去。
暖暖只盯着手中的两坛酒,并未注意到这些,她向叶皓行礼告辞,然后与舒雁往金华殿方向走。
路上她放缓了脚步,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问舒雁道:“我身上还有酒气吗?”
未听见回答,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回头一看,只见舒雁眉头紧锁,目光直视,脸色有些发白。
她驻足,舒雁没有反应过来,便重重地撞到了她身上。
“这是怎么了?”
舒雁眼睛竟然有些红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下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郡主,奴婢不愿给殿下当侍妾,请郡主帮帮奴婢。”
这倒是觉得挺突然的,自己身边的人的事,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她拉起舒雁,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淑妃娘娘不知对惠妃娘娘说了什么,之后惠妃娘娘便叫了奴婢过去,问奴婢可愿意做殿下的侍妾?”
“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怎敢拒绝,能被主子能看上,便是做奴婢的福分。奴婢小时候便在娘娘跟前伺候,娘娘待奴婢极好,若拒绝了娘娘,便是不忠。所以奴婢只能退一步,回答‘奴婢现在服侍郡主,此事需郡主和殿下都同意了才行’,刚才娘娘一定是和殿下说了此事,所以殿下才看了我一眼……现在能帮奴婢的只有郡主了。”
“那你看我哥哥是什么意思呢?”暖暖虽这样问,但她心中笃定:叶皓是不会答应的。
舒雁摇摇头:“奴婢不知,殿下孝顺,若顺着娘娘的意思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他二人都同意,我怎么好反对?再说,我哥哥哪里不好了?让你这样看不上。”
舒雁一着急眼泪便落了下来,又跪拜在地,拉着她的的裙摆说道:“殿下人中龙凤,是奴婢配不上殿下……奴婢在此立誓,此生不嫁,服侍郡主一辈子,有违誓言,便天打……”
暖暖见此便知她的真心,忙捂住她的嘴说道:“不要说了,我帮你,起来慢慢说,别说什么配上配不上的,我只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舒雁敛了情绪:“奴婢虽为奴籍,可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女子,母亲临终前也告诉过奴婢,要嫁人就要做正头娘子,宫中教养奴婢的嬷嬷也是这样教导奴婢的。”
“这些年来,奴婢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只希望平安的熬到出宫,从未想过攀附权贵。若做了妾室,便要事事都看主母的脸色,小心翼翼一辈子,虽说殿下会看在娘娘待面子上照拂奴婢几分,可天长日久的,殿下哪里还会有这样的耐心。”
暖暖擦掉她的眼泪:“有志气,看得也明白,我哥哥的确不是你的良配,你放心,我会帮你。”
“多谢郡主。”舒雁点点头,心中安定了几分。
二人继续前行,转过一扇门,便看远远看见两个人,是画眉和一个卫尉装扮的男子。
画眉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不停地上下翻动,大约是编着五色丝,那男子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手里的丝线。
舒雁悄悄说道:“刚才当着殿下,奴婢没有说明,画眉是来见他的,他就是上次雨天送画眉回来的卫尉。”
“嗯?怪不得刚才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怕我发现。”
“她是怕郡主气坏了身子,不敢同郡主说,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倒是什么都跟奴婢说了。”
“我只怕她遇人不淑……这人是谁?”
“只知他叫肖云平,其他的还不了解,不过宫中卫尉都是各州郡的良家子弟,人品家世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暖暖点点头:“告诉画眉,人品最重要,这个人还要再多了解了解。告诉她小心一些,这里不比王府,不要违了宫规。”
“是,回头奴婢再叮嘱叮嘱她。”
看着二人的身影,暖暖自言自语道:“我会尽自己所能,给你们想要的结果。”
回到金华殿,暖暖正要去见惠妃,彩玉姑姑便悄悄告诉她:“今日殿下又惹娘娘生气了,郡主去劝慰劝慰吧。”
“多谢姑姑,可知是因何事?”
“为四殿下侍妾之事。”
暖暖一听便知是叶皓拒绝了惠妃的提议,她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果然猜得没错,叶皓不是一个能将就的人。
如此,此事便好说了。她进殿劝慰了惠妃一番,说了些男儿应有大志的话,又陪着惠妃用了晚膳,才消了惠妃的怒气。
今日真是疲乏,她悄悄地饮了几盏酒后,很快便入眠,竟是一夜无梦。
后苑的花开了又谢了,日子在紧张中平静地度过。
五月初三下午,暖暖将一部《大般涅槃经》全部抄完,她将最后一张经幡交给梁帝看。
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幽幽地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叶岚十九岁,叶青十八岁,暖暖不知如何回答,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叶青,于是回答道:“回陛下,臣女今年十八岁。”
“朕有个女儿,和你年纪差不多,她是卯时出生的,她出生时满天浓雾,朕赐她‘岚’字为名。等到了午时,雾散去,日光温暖,朕又赐她‘暖暖’为乳名。后来她为了江山社稷、国家安危,嫁到了很远的地方,每每想起此事,朕就觉得对不起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记不记得朕这个做父亲的。”
原来,她的名字是她的父亲赐予她的,原来她的父亲从没有忘记她。此刻,她的父亲只是眼前这个孤独的老人,暖暖看着梁帝,眼中溢泪、心中酸涩不已。
“她……已经……”她没有将坎坷的经历和心中的委屈说出来,只说道:“陛下放心,她过得很好,与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梁帝缓缓抬了一下眼皮:“是吗?那就好……朕的孩子很多,可都不在朕的身边,只有你还愿意陪在我这老头子身边。朕的女儿中,老五最可怜;朕的儿子中,老二虽是长子,却没有担当,老三倒是才学兼备,只是太过执拗,老四,心思只在河川……”
暖暖听着,心情十分复杂,最是无情帝王家,她父亲是多么孤单啊!
“好孩子,帮朕写几个字,朕说你写。”
“是。”暖暖起身端坐,提笔蘸墨,拿过纸准备着。
梁帝却说:“写在经幡上。”
暖暖偷偷看了一眼梁帝,梁帝的目光不知聚焦在哪里,语气不容置疑,她只得将经幡铺平准备着。
梁帝缓缓开口:朕体不安,今将绝矣!与地合同,终不复起。
暖暖听到身体一震,后脊发凉,这是遗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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