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辞,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眸光深处有着淡淡的忧伤,还有似是而非的嘲弄,好一个,不配,好一个,先己后子,天盛国向来以孝治国,孝顺大于天,父母就是天,还从没人敢说,自己是天,自己能越过父母的,在天盛国,就算父与母,有过,也是一带而过,还从未有人敢指摘,这可是不敬父母之罪,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之,乃天盛第一人。
这公然挑衅国法,也不怕被陛下问罪,如此桀骜不驯,蔑视群雄,我忽然有点欣赏,如果你不是细作,不危害天盛,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友人。
想起幼年,高高在上的父亲,把他扔到荒凉的祖坟,从此不过问一句,只顾着和宠妾载歌载舞,和庶弟嬉闹玩耍,完全将我遗忘,也许,从那时起,我就没有父亲了,眼底的嘲讽渐渐消退,只剩寒凉环绕周身。
沉柒,表示他觉得他小看这位白姑娘了,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白姑娘的风骨。
表公子玉衡则认为,敢言他人之不敢言,圣人也。
白衣卿的侍卫梧凤,觉得是他们小惊大怪,日子漫长,他们有的是时间了解我阿姐,希望天盛的天别被捅破吧。
这史府的二子,三女,都询问过,只剩下史家长子史纪一家还未询问,于是尹辞让侍卫沉柒把史纪一家带上堂。
史纪身穿一袭灰色长袍,虽然颜色不显,但其绸缎华贵,夫人周梨,淡粉色的绸缎衬得周梨明媚艳丽,光彩夺目,明明已是他人妇,却如二八年华,韶光依旧。
“史纪携夫人周氏拜见大人”史纪面色担忧,母亲虽然常常偏袒二弟,但是也待他不薄,如今含冤九泉,凶手不明,我身为儿子却不能为母亲尽孝,揪出凶手,愧疚丛生,自责于心。
尹辞双腿打开,正襟危坐,扫过下摆衣袍,神色锐利,仿佛锋利的刀剑,内力深厚,三尺以内的人都被这下摆震的生生后退,魄人心弦,直窥阴暗。
“请问大老爷,今日辰时在何处”尹辞问道
史纪因愧疚母亲,于是想也不用想就说道,“今日辰时,我在青行书院上课,堂上学子都可作证”
青行书院乃本地梧桐县唯一规模宏大,名气深远的私塾,作为书院的夫子,辰时应当正在上课,众多学子,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史府,却没有人发现。
接着又看向史纪的夫人,周氏,史老夫人亡逝,也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虽然面色忧虑,但是未掉一滴眼泪,可见心底并未真正伤心。
堂室间肃穆庄严,寂静犹如深远竹林,只能听见风吹竹叶沙沙作响之声,空谷悬崖,雨滴垂落之声,一屋之室,竟然,只能听见尹辞,衣料摩擦之声。
倏然,白衣卿眸光锃亮,白面桃花,轻挑眉尾,笑色春意盎然,瞬间打破屋内沉寂的压迫感,看着大夫人周梨,兴趣越发浓厚。
“咦,大夫人,你发髻上的发簪甚是光彩夺目”外间小雨滴滴答答,天上灰蒙蒙的,白衣卿谈笑间,好像烟消云散。
顷刻间,周梨愁云便散,面露得意之色,骄傲的摸了摸发簪“白大人,好眼光,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
二人一来一往,可急坏了侍卫沉柒,这白大人,怎么问起了红妆,这是在查案子,不是逛街闲聊,这般松散拖拉,太耽误时辰了,要是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可就不妙了,神色急忙看向尹辞,似乎欲言又止。
尹辞似有所感,但眼神充满呵斥,他预感白衣卿并不是家常闲聊,定然另有深意,接着看便是。
“哦,史夫人,这簪子镶嵌粉色宝石,宛若蝴蝶,栩栩如生,工艺超脱,匠心不凡,此等上上之品,当真好极了”白衣卿赞叹不许。
周梨喜悦之心更甚,不由多言,“正是,白大人,不说我这银簪雕工如何,就这簪子上的宝石,来头大有文章,这可是七梓阁今年的新品,叫什么,粉晶,形状如水滴,晶莹剔透,浑然天成,一颗便要数十两银子呢”
白衣卿好似越发感兴趣,满眼都在放光,“史夫人,这银簪做成了蝴蝶模样,中间镶嵌这粉晶,想来应该价值昂贵,不知我能不能买得起”
周梨越说越兴奋,“大人,不贵不贵,就一百五十两银子,大人肯定买的起”
只听见站在两边的将士窃窃私语,这簪子还不贵,一百五十两,快顶上他三年的俸禄了,果然商贾之家,钱财不过粪土而已。
白衣卿目光微淡,“史夫子,你在书院每月月钱几何,家用几何”
史纪如实答复,“在下每月月钱十两,史家每月家用五十两”
白衣卿闻言眸光渐深,春意笑色突然失了颜色,神情威严,活跃的气氛,忽然冷意丛生。
“一月共六十两,如今一根簪子就一百五十两,周氏你哪来的银钱”
质问来的突然,周梨还未从欢愉中脱离,回答磕磕绊绊,“大,大人,家用每月还有余钱,所以……”
还不等周梨说完,白衣卿又问,“史夫子和夫人,身上这新置办的衣服,可是七梓阁今年的新品,余钱应当买不起”
周氏右手攥紧了手帕,眼神左顾右盼,“是,前几日我回周家,姨娘给的”
白衣卿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周家,这么大笔银钱,给的肯定是银票,周家用的是哪家钱庄?”
周氏见白衣卿相信自己所言,松了口气,“昌隆钱庄”
血猫傲娇的跳在白衣卿的腿上,喵了一声,似乎在撒娇,白衣卿微微笑了,刹那,芳华绝代,月白纱衣不染一丝尘埃,纱衣上,牡丹花纹,花苞的,盛开的,花开并蒂的,繁花簇锦,华丽高贵,犹如神邸降世。
摸着血猫,白洁无暇的手,在通体赤色透霞如玉般毛发中,越发的光亮煞白。
“梧凤,去一趟七梓阁,找他们掌柜的问问,周氏买首饰衣服的银票出自哪家钱庄”
梧凤一袭藕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眉目如剑锋,高耸如山的鼻梁,俊俏的脸庞,挂着不羁的脸色,洒脱的合起双手,作揖,“是,大人”,梧凤风风火火的大步跨去。
周氏捏着手帕的手,顿了一下,神色如常,他们去七梓阁查又怎样,七梓阁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说查就给查,况且找事的官员,罢官的无一例外,暗杀更是无一得手,且死相极惨,据说七梓阁的幕后阁主轻易招惹不得,有人说幕后之人是当朝皇亲国戚,有人说七梓阁是陛下的暗营,用来监察百官,也有人说他是敌国南钰人,还有人说背后之人来自神秘古老的帝辛国,众说纷纭,也无人得知七梓阁阁主,到底是何人!
想来他们是查不到的,她慢慢等着就是。她现在像极了赌桌上的赌徒,不过不同的是她觉得自己是稳操胜券的一方。
梧桐县,七梓阁。
一个身穿灰色素纱衣的小厮,急急忙忙从七梓阁的前楼跑到后院,后院亭台错落,长廊青砖铺地,沿墙雕刻青山绿水,檀色屋檐上青瓦一片一片,铺面而来,瓦上云纹如云雾缭绕,廊腰缦回,檐牙高喙,优雅别致,处于喧嚣而幽静,仿佛身处世外仙境。
小厮一步接着一步,走到一个古朴精致的门前,急切的敲着,“陆掌柜,官府的人来了,还要求见您,您看怎么办?”
一个身穿苍青色绸缎,银冠束发,眉长而墨,不惑之年,面色不愉,“官府大概来了多少人”
小厮想了想,“大概十几人,看着还挺着急的”
陆掌柜想,他们七梓阁的名声现在已经如雷贯耳,不是谁都能来招惹的,“他们把七梓阁包围了吗?有说来七梓阁找我干什么的吗?”
小厮回想了一下,“并没有,侍卫只是在阁外站着,就有一个领头的进来了,说是让掌柜您出来协助查案”
陆掌柜想官府应该不是来寻滋挑事的,小厮在前面领路,踏步进前楼走到官府领头处。
梧凤手持一柄长剑,作揖道,“望陆掌柜见谅,今日实有一案子,需要掌柜的帮忙”
陆掌柜见此,赶紧回礼,“官爷,您客套了,此乃小民应该做的,有什么能帮忙的您尽管说,小民一定尽力”
梧凤直言,“听说梧桐县史家的大夫人周氏前日来贵阁采买过衣裳,据说用的是银票,想让掌柜的您查查这银票是哪家钱庄的”
陆掌柜欲言又止,这银票是专人管着的,如果没有阁主令,就是皇上来了他也窥探不到一丝一毫,着实难办。
陆掌柜走近梧凤身前,小声道,“官爷,这个我真没法子,银票是阁主专人管着的,除非有阁主令,否则任何人不能看,更别说查了”
陆掌柜以为,官爷也一筹莫展,七梓阁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地方,也不能强人所难,大概会知难而退。
片刻之间,只见梧凤从袖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巴掌大小,通透无暇,色泽间于碧绿与青蓝之间,青色,又不太像,好似春雨落在嫩芽时映射的光泽,雕刻的是正在盛放的牡丹,妖娆华贵,仿佛睥睨众生,见者心生臣服。
这就是七梓阁阁主令,神秘而强大,无人见其一面却震慑整个东州的七梓阁阁主的手令,见令如见阁主。
陆掌柜瞳孔瞬间放大,露出震惊之色,下一刻便把衣摆甩到一旁,双膝重重跪地,低头伏小作揖,声音微颤“拜见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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