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肯定晒不到明天的衣裳。时间，决定一切。”
————《繁花》
阿宝眉心一跳，接过：“喂。”
那边很安静，听得见夜晚的声音。
阿宝问：“明珠吗？”
电话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嗯”，像秋虫一般。
阿宝起身，问道：“怎么了？醒了吗？”
电话那头不响。
阿宝有些着急，拿了大衣裹在身上，边开门边问：“怎么醒了呀？是做噩梦了吗？”
那边又“嗯”了一声，若不仔细听，根本不会注意还伴着一声更低的抽泣。
“我这就过来，侬等我一下。”阿宝关门，快步往电梯走。
汪小姐说：“不要挂。”
阿宝说：“好。”
电梯直下，他去取了车，又往四川北路赶。
大哥大就在耳旁，一路上，电梯开门的声音，汽车启动的声音，风的声音，阿宝的声音，点点滴滴，通过无线电波，传到汪小姐的耳朵里。
她噩梦初醒，梦中一个人从高楼坠下，在他落下之前，他回首微笑，是阿宝的脸。
这一刻，汪小姐痛彻心扉，猛地惊醒，才发现是大梦一场！
看着眼前大片的黑，她的心底疯狂滋生出想念，拿过手机，播下熟悉的号码，边立刻听到了他的声音。
汪小姐自私地想，还好，她是幸运的。
这一夜，阿宝用礼拜头放在门垫下的钥匙开了门，守了汪小姐一整晚。
第二日他没有来，等到了第三日清晨，他拎着素馅的冷馄饨来了。
这日他有些不一样，他穿白色翻领大衣，里面一件浅灰粗花毛衣，圆弧的领口露出同色条纹衬衫衣领。
他看汪小姐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说：“过两天跟我出去玩吧。”
汪小姐语气郁郁，说：“哪里有空闲，账上还差钱，这笔单子又要支付款，我要去筹一些。”
她心里发愁，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阿宝扯一格餐巾纸替她擦了擦嘴，说：“四百万已经还你账上了，不要发愁。”
见汪小姐不解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我不是还欠下侬四百万巨款嘛，现在如数奉还，都划在明珠公司的账户上了。一百五十万用去付款，结余下的作备用资金。”
汪小姐问：“侬哪里来的钞票？”
她不是不知道阿宝为了和西国投抢占一支股票的份额，四处筹钱，还差点死在了峨眉山。
阿宝倒没什么表情，只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串琉璃香灰珠子，拉了她的手腕滑进去。阿宝牵她的手，欣赏一番，说：“好看。”
汪小姐蹙着眉头，问道：“问侬呢？哪里来的，还有四百万？”
阿宝放下她的手，直视她，眼神温柔得要化了水。他说：“我把舰队解散了，每个人拿到的钞票够他们这辈子的生活了。”
汪小姐心脏发颤，问：“那侬自己呢？”
阿宝的神色很轻松：“爷叔说退后一步，我觉得很对。我把手上的股权都给了麒麟会，换了浦东乡下的一块地，还有欠侬的四百万。至于孙总他们的投资分成，麒麟会和他们另算。”
“我把和平饭店的房间退掉了，过段日子就去浦东种地，以后黄河路估计也无人认识我了。”他玩笑道。
急流勇退，说起来是好听的。她看着他故作愉悦的模样，心里不好受。
“为什么。”汪小姐问
“因为呀，我只想带汪小姐出去游玩，安安心心的，以后都不要再做可怕的噩梦了。”阿宝说。
……
明珠公司的事体安排得很快，礼拜头和爷叔老将出马，只让阿宝好好带汪小姐出去散心。
白色的凯迪拉克外表十分优雅，但后排却放满了各类生活品。从上海黄浦区出发，一路经江苏、安徽、河南、陕西、宁夏、甘肃，最后抵达我国与哈萨克斯坦的边界——新疆霍尔果斯。
4967公里，经过蜿蜒盘旋的山路，走过大雪纷飞的草原，看过茫茫无际的戈壁，穿过风光绝美的峡谷，终于，浦西明珠到达大陆的最远处。看到了苍凉悲壮，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里与上海截然不同。
汪小姐站在高台，风将她的围巾吹起，飘在半空中，像鲜花一样，开在飞沙走石的风里。她眺望远方，心中是久违的开阔。
阿宝将围巾给她包好，揽着她的肩，两人并站着，久久才离去。
回程途中，又下四川。先去成都拜访孙总孙太。孙太满脸是笑，打趣道：“我说嘛，下回来就来媳妇了，准撒，峨眉山嘛，灵得很！”
阿宝笑笑不语，吃了一顿饭后便告辞，携汪小姐去了峨眉山。
前日落了雪，去时又天晴，在金顶，见到了难得的佛光普照。阿宝双手合十，默默感念，天菩萨保佑，处处菩提，光照大千世界。那便愿此生，汪小姐都平安顺遂。
1994年国庆，两人终于回到上海。
东方明珠建成，成为上海的地标性建筑。今夜是开灯仪式，塔身在灯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成为黄浦江上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和平饭店的英国套房是最佳观赏位，庆幸的是还没有下一个宝总来长期租住，阿宝便订了一夜。
而此刻，绚丽多彩的灯光美得如梦，照在每一个的身上。也透过玻璃窗，照在拥吻的阿宝和汪小姐身上。
汪小姐站在五光十色之中，双眼犹如明亮的星。
阿宝从衣服里拿出那颗蓄谋已久的钻戒，他单膝跪下，说：“汪明珠小姐，嫁给我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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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番外不定期飘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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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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