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莉走过去,看到父亲面色稍沉。
“去哪儿了?”他提起声问。
施嘉莉站到他面前,下意识地想要躲避视线的接触,指甲扣入掌心,才叫自己端起脸,平静地回视父亲:“爸爸,我不出国了。”
众人吃了一惊。施承良眯起眼,幅度很大地提起一口气,没有说话,只瞧着她,要她自己解释。
施嘉莉动了动喉咙,望向站在施承良身后的凌瑜一眼,很快收回,又与施承良目光碰上:“或许您没注意到罢……妈妈她,好像生病了。”
施承良听了,微一侧首,像是疑问,而后皱起眉头看向凌瑜。芳姨、蔻蔻等人也诧异地看过去。
凌瑜没什么反应,像是在走神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一“咯噔”,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怎么了?”她慌乱地抬起手,摸了摸左边脸颊。
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我不能不管妈妈!”施嘉莉见母亲如此,差点没抑住情绪,只好咬紧牙。
施承良回过头来看向她,似是发觉了她的不同寻常,不过未曾表露太多,只浅浅笑道:“你母亲没有大碍。何况家里有那么多人,难道还伺候不过来么?你只管安心出国,等着你去做的事儿多着呢,别在此等小事上搓磨精力。”
施嘉莉盯向他:“父亲这是在教女儿不孝么?”
施承良脸色彻底沉下,只是碍于众人在场,没能发作,只像一个失望的父亲一般摇摇头:“我真是把你给宠坏了,这才叫你一天到晚这样任性。”
“也许罢。”施嘉莉没什么气力地答道。说完她走到母亲身旁,搀扶着她手臂,慢慢走回房子里去了。芳姨、蔻蔻见状,连忙上前去一起扶着。
母亲具体生的什么病,施嘉莉不知道。她的气色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只是整个人的反应慢了许多,也没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好像把自己关在了一个无形的空间里。另外,她对疼痛的感知也下降了,用尖利的指甲去刺脸上的痂痕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母亲被忽视太久了。
施嘉莉愧疚不已。
全家人的注意永远落不到母亲身上。施承良这个做丈夫的态度冷淡,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凉不酸,甚至阿公阿婆还在的时候,也是围着她打转,将所有的关注与爱护都给了她。不知母亲如何一个人熬过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冰凉的夜。
从香港回来后,因发现母亲的背叛,她更是再也不将目光投落在母亲身上。母亲与那个男人大概是断了,也不再出门与别的太太打麻将,唯一会做的事是叫蔻蔻给她化妆。
或许母亲病了许久了,没有人发现而已。
施嘉莉请了私人医生来家里为母亲看病。诊断一番后,医生轻叹一口气,说道:“太太目前出现的症状很难在医学上用一个具体的病症来定义,似乎是一种情绪障碍。我建议还是去上海的医院看一看,那里的医疗要先进一些。以及,太太生在上海、长在上海,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兴许会对情绪恢复有助益。”
送走医生后,施嘉莉立即向施承良提出带母亲回一趟上海的需求,要他派人在那边做好接应的准备。
施承良最近懒得管她,将这些事统统吩咐给覃伯去办了。
施嘉莉已打定主意,到了上海的医院后,不仅要为母亲治疗情绪上的问题,还要为她做一个全身的检查,以免身上潜伏着什么脏病。
去上海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中旬。施嘉莉带上母亲,还有芳姨、蔻蔻等近身照顾的人,再命几位保镖随行。她去跟李岘祺告别,不想,李岘祺说他也要去。
“我去干什么?当然是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他理所应当道。
施嘉莉咬起唇,知道他要动手了。
于是李岘祺也随她们一行人到上海去了,以施嘉莉男朋友的身份。芳姨见到他来,惊讶不已也惊喜不已,施嘉莉想着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便正式向芳姨坦白了他们的关系。
“什么?”芳姨再次又惊又喜,“小姐与……阿岘……”
李岘祺扭头看向车窗外,并不作声。施嘉莉猜想,他心里大约还恨着芳姨,不过没关系,以后来往得多了,关系自然就亲近了,毕竟是母子,连着心的。
到上海后,一行人在福开森路上一栋二层小洋楼里住下了。有人提前过来做过清扫,如旅馆一样方便快捷。
到上海的第二日,施嘉莉便带母亲去了医院,李岘祺陪行。
这里是全上海治疗精神疾病最好的医院。施嘉莉也不确定母亲的病是不是一种精神类疾病,预备先来问一问医生的说法,如果不妥,再换科室。
看过门诊后,医生对施嘉莉道:“这的确是一种精神障碍,令慈用指甲伤害自己的脸,是一种典型的自残行为,症状还是非常严重的,需要尽快介入药物治疗。”
“可以痊愈么?”施嘉莉忙问。
医生道:“若治疗得当,是可以痊愈的。不过这类疾病复发率极高,即便治愈,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施嘉莉为母亲在这间医院办理了住院。按照医生的叮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怕母亲再做出自我伤害的事。李岘祺便临时成了跑腿的人,付账、取药、倒热水。
到了晚上,芳姨与蔻蔻也来了病房,让施嘉莉和李岘祺去休息,她们来守着。施嘉莉也没推辞,与她们换了班,叮嘱完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与李岘祺一同回了住处。
施嘉莉一整天都在忍着情绪,回到洋房门前,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我真是一个糟糕的女儿,我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女儿……”
“好了,好了。”李岘祺叹息一声,伸出手抚了下她的头发。
抽噎着哭了一会儿,施嘉莉拿起帕子拭了拭泪,对他道:“明天你不用去医院了,多陪陪芳姨罢。”
“我与你在一起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了,我还没学会如何跟她相处,再等几日罢。”
“随你……早些休息罢。”施嘉莉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施嘉莉便起了,去幼时常光顾的饭店里打包了几样地道的上海吃食,带去医院当作早点。母亲吃了一些,竟主动说了声:“味道很好。”
用完早饭,芳姨与蔻蔻将换洗衣物带走,换上施嘉莉来守着。施嘉莉看到床头柜上摆着蔻蔻带来的指甲油,便为母亲涂,好叫她开心些。李岘祺也不说话,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报纸。
正涂着,病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护士敲了敲门:“晨间查房。”
病房里呼啦啦进来了好些个人,为首的是个鬓角已霜的医生,气质儒雅,看上去很有资历,后面跟着的都是年轻医生,青涩极了,看上去倒像未出茅庐的学生。
施嘉莉忙站了起来,以示礼节。
不料,那位“老”医生一进门,见到李岘祺后,面露疑色,不解地长长“嗯”了一声。
“我这是花了眼么?”他玩笑道,说着,回头向后面的学生一昂首,“小方,你到前面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亲兄弟?”
施嘉莉睁圆眼睛,大震。
果然,从那位老医生身后,走出一个身穿白大褂,面容清俊的学生来——不是方峪祺还能是谁?
他抬起眼睛,看向她,眼珠黑津津的,缓缓地,视线又移到旁边的李岘祺身上去。
老医生惊奇,忙叫其他学生来瞧:“是不是?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众人皆奇。良久,方峪祺避下目光,慢声道:“是我哥哥。”
“真是你哥哥?”老医生“啧”一声,“你这闷葫芦,也不早点说,故意幌我们一伙人呢,是吧?”
方峪祺攥紧手上的病历本。
老医生自来熟一般,又看向施嘉莉,笑呵呵问他道:“那么,这位便是你嫂嫂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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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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