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宁顿了一下，不予理会。
秦海琅看陆泽宁一点反应都没有，自讨没趣。李婷还在班级门口站着时刻关注班里的动向，秦海琅只好老老实实回座位。
周荣在秦海琅路过自己的时候反手拍了他一巴掌，秦海琅回头瞪了周荣一眼。
陆泽宁人还在教室里，思绪已飘回昨晚——
“泽泽回来啦。”韩静芸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嗯。今天作业有点难，我下晚自习多留了一会。”陆泽宁关门脱鞋卸下书包。
实际上陆泽宁按时离校，只是去校门口的零食店逛了两圈，买了一盒自己常吃的咖啡糖。
“快洗手吃水果，今天特意给你买的樱桃。你都不知道今年樱桃有贵。”
陆泽宁把书包放回卧室，准备去洗手，他在内心祈祷韩静芸就此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天不如人愿。
“妈妈不是说东西贵，就是说你一定要加倍努力，以后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看我现在天天累死累活就赚这么点……”
“妈，你先睡吧，我再写会题。”陆泽宁洗完手出来就快步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又是这样，她只会这样，多余的期望总会换来应有的失望。
陆泽宁不用听也知道她后面会说些什么，但韩静芸的声音还是顽强地隔着门传进耳朵。
“……你有现在的成绩不能骄傲……妈妈为了你天天在市区和郊区来回跑……”
陆泽宁捂住了耳朵，明明不是他要吃樱桃，生活没有很拮据，也不是他要韩静芸这样来回奔波。家离学校远他可以住校，是韩静芸坚持在学校旁租了房子陪读。他知道韩静芸为自己牺牲过太多，但有些确实是不必要的付出。
陆泽宁抗议过，他说：“我住校就行，你不用这样，太累人了。”
“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学校，从市区开车过来也就半个多小时……只要你能出人头地，妈做什么都行。”韩静芸只顾说自己的话，“天天给你做后勤，以后能不能指望你养老都不知道。”
一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陆泽宁的喉咙里，支离破碎，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于是只能背身以学习的名义逃离。
“宁宁想什么呢！下节体育课，要提前去操场集合。”童可伸手在陆泽宁面前晃了晃。
陆泽宁回神，随口应了一声，起来朝操场走去。
“好，这节课大家自由活动，解散。”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口哨，宣布。
周荣立马拿出自己带出来的篮球，找到平时一起玩的几个哥们，跟秦海琅一起去打球。
赵一凡和王子默在跑道另一边远远的朝陆泽宁招手示意他过去。陆泽宁快步走过去，赵一凡说：“我和王子等下准备去找兰姐，陆哥一起？”
兰姐是他们的语文老师，知性文雅，为人随和。她每天都会用不一样的可爱发夹把刘海别在一边，带着她的毛绒挂件来给他们上课，就算有男生总喜欢捏两下她的挂件，兰姐也从来不会呵斥，只会默默把小毛绒球从一边放到另一边。
对他们来说，宁如兰就是姐姐。她也默许了他们喊她兰姐，并很欢迎他们在闲暇时间去她办公室和她聊天。
“我就不去了吧。”陆泽宁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抽离，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安静一会。
赵一凡还想继续游说陆泽宁跟他们一起，王子默看陆泽宁明显跑神的表情拐了他一下，拽着他走开了。
陆泽宁巡视了一圈操场，发现只有篮球场边有一小片阴凉地，只能朝那里走去。
陆泽宁坐在树下，撑着头漫无目的地巡视周边，难得的休息时间让他暂时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琅，那不是陆泽宁吗，怎么一个人坐在那？”周荣运着球蹭到秦海琅旁边，朝阴凉地努了努嘴。
秦海琅顺着周荣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陆泽宁盘腿坐在树下，手撑在下巴上跟着头来回转，风吹过去带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像个摇头娃娃一样，秦海琅想。
“他怎么跟人机一样啊，怪瘆人的。”周荣不敢继续看了。
“闭上你的狗嘴。”秦海琅被周荣的话带歪，现在再看陆泽宁只剩下人机两个字。
“秦哥荣仔，你俩看什么呢，还打不打球了！”柴志鹏撩起上衣下摆擦了擦汗，“就半个小时，再不打一会儿大课间跑操可打不成了。”
两人收回视线，带着球向场地里靠近。
秦海琅这边打着球，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陆泽宁坐在树下的样子，眼睛也不知怎么的看向树下的他，手下的球跟着偏离了目标砸向陆泽宁。
陆泽宁正转过头，对上了秦海琅的视线，感到些许疑惑。
“躲一下！”秦海琅吼到。
下一秒，篮球带着风袭来，陆泽宁根本反应不过来，被比脸大一圈的篮球砸中鼻子，陆泽宁听见秦海琅的声音下意识向后躲，不但没躲开篮球，脑袋还磕上了背后的树。鼻子被砸，酸得他眼泪一瞬间从眼眶里迸发，脑子里嗡嗡响。
“哎！”
“怎么了这是！”
“陆泽宁你没事吧？”
秦海琅、周荣还有打球的几个人呼啦一下全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还有人上手想扶一下他。
“……别碰我，让我缓一下。”陆泽宁一手抹眼泪一手捂鼻子，他还想摸一下后脑勺，可惜没有第三只手。
“都散开都散开，围在这干嘛呢？”一旁的体育老师看见乌央乌央一大群人聚在树下，走过来问。
“老师，秦海琅打球好像砸到陆泽宁了。”有人朝体育老师解释到。
大家朝两边让开一条路，让体育老师走近查看情况。
“我没事，老师。”陆泽宁不想自己再被这么围观下去，瓮声瓮气地说。
“被球砸到不是小事，万一脑震荡了怎么办？谁干的事谁负责。秦海琅，你陪陆泽宁去一趟校医务室看看。”体育老师发话，“其他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
周荣闻言把秦海琅朝陆泽宁那边推了推，自己把球捡回来，和其他人一起返回球场。
秦海琅从球飞出去那刻就向陆泽宁跑过来，可惜球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拦不住，只能大声提醒陆泽宁。
谁知道陆泽宁不会朝两侧躲，到头来还是被球砸中。秦海琅叹气，真让周荣说对了，像个小人机一样呆呆的。
“对不起啊，刚刚走神了没留意。”秦海琅蹲在陆泽宁旁边说。
摇了摇头，陆泽宁不想说话，眼泪还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感觉鼻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泪腺也不属于自己，生理性泪水根本止不住。
秦海琅有点手足无措，他看着不断流泪的陆泽宁，以为自己把人砸哭了。“我陪你去医务室吧，还是看一下比较好。”秦海琅用手背碰了鹏陆泽宁。
“别用手揉眼睛，手上细菌多。”秦海琅干脆也坐下来，朝陆泽宁靠过去。
陆泽宁松开手，带着点鼻音，“我没想哭，控制不住。”
秦海琅摸了摸鼻子，他晚上躺床上玩手机时被砸到过鼻子，体会过这种控制不住流泪的感觉。
“我知道，你别碰脸了，让它自己慢慢恢复。”
过了一会，陆泽宁直起腰，看着前面说：“我看见你看我了。”
秦海琅以为陆泽宁是在说他有意砸他，辩解到：“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就是失手了。”
陆泽宁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真的假的？”
秦海琅无奈，说：“真不是故意的，我跟你无冤无仇，没事砸你干嘛啊。”
“谁知道呢，可能因为昨天我没帮你打掩护呗。”
“我是那种人吗？”秦海琅这下不乐意了，这种被无端质疑的感觉让他很不爽，语气冷了下来。
陆泽宁现在鼻子还在发疼，脾气也不好，“你什么心思自己心里明白，看着我把球砸过来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我会相信？”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秦海琅只是恰好跟陆泽宁对上视线，球脱手砸了过去，他心里明白但是现在又没法跟陆泽宁解释清楚。
毕竟在陆泽宁的视角，自己确实是看着他把球扔过去的，简直百口莫辩。
陆泽宁本也不想知道秦海琅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因为片刻闲暇又被人打断，还跟昨天打乱自己节奏的是同一个人，无名的火气直冲心头，找了个借口宣泄一下。
陆泽宁打破无声的对峙，站起来，撇下秦海琅独自离去。
学生被篮球砸中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体育老师按理还是告知了李婷这件事。
毕竟被砸到的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李婷不敢赌以后绝对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于是她第二天课上三令五申相关安全事项，又把陆泽宁单独喊出去嘱咐了几句。
“宁宁，不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你这个被球砸到的事，体育老师跟我反应说当时在场的同学有提醒你，但是你没来及躲开。”
李婷推了推眼镜，看着低头不语的陆泽宁，继续说：“老师还是建议你在课余时间增加一点运动量。正好老师认识秦海琅的教练，训练馆也很近，老师推荐你去跟着一起练一练。当然我也会和你妈妈沟通一下这件事。”
陆泽宁听到这一席话只觉得头晕目眩，怎么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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