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会

“……”

干他爹啊。什么艰难险阻也设想了,结果第一步竟然是卡在上面下不去了?还要再住两个月?那闵弟弟怕是要变人干了吧。

昭早早刀在手中握,恶向胆边生——实在不行杀过去算了?她往地宫里一跳,谅后面也没人敢追,只是得先通知她那两个同伙。

昭早早在人群中一番探看,发现那俩跟她不在一组,全然不见踪影。

无奈,昭早早只好暂且继续安生干活,到申正时分徐生和祁道长才回来,带着大堆的茅草,开始搭屋顶。

日落西山,一天的劳作终于结束了。昭早早脚上缠着镣铐,手里捧着干饼,蹲在她自个协同一大堆人今天刚搭的竹屋里恍恍惚惚:我是谁?我在哪?我好累。

睡觉的床是没有的,还好天不算冷,囚犯们乱躺一地,盖点茅草凑合,外面留有军士把守。

半夜,靠在角落睡不着的昭早早听到有人来换班,过一会又听到有人问道:

“肖祭酒,您怎么这么晚过来?”

对方只回道:“临检。”

昭早早一咕噜立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躬身猫到门边去看——还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怕什么来什么,这要是被他认出,先不说怎么解释,反正这辈子的脸面都可以不要了,天下无敌指日可待。

她躺回角落眼一闭就装死。

心里还在想:方才那人喊肖平‘祭酒’,可见菩萨心肠、大发慈悲出这主意的就是他。

这绝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他一向心地善良,不忍这些时间没到的人提前下活地狱煎熬。纵然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之徒,也会让他们死得痛快,不受残忍折磨。

只怪造化弄人,偏要把他派来丑陵,要是中营能分配他去别的地方宽大为怀就好了。昭早早无声地痛斥命运,轻微的脚步声临近,朦胧中有锐利的视线从脸上划过,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没有其他动静,昭早早眼皮掀开一条缝,偷看肖平走了没。月色下,他银铠白袍,长身侧立在大门还没有装好的竹屋外,不知在注视什么,端的是清辉静镀芙蓉面,素影悄临玉树姿。

昭早早头靠在柱子上,安详地合上双眼——这画面太过静谧美好,让人心满意足;又似有某种魔力,催生出潮水般的困意,将她淹没。

梦境中,河流、泥土的气息一直交替萦绕在鼻尖,那年旱季来得太早,慕容青带着人长途跋涉,几乎是日夜兼程,一座山接一座山地翻,一条河接一条河地淌,沿着龙脉要踏遍五座堤坝,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与天争命。

争的不是他的命,也无关慕容家,而是无数庄稼里的禾苗、栅栏里的牲畜、也不乏更干旱的地方,连百姓的饮水都成了问题——这才是他必须要坚持的理由。

好在近日来总算断断续续地下了些雨,虽雨势不大,总算于旱情有益。

慕容青马不停蹄连开三座大坝,赶往兰江时,水上风浪不断,饶是他体质过人、吃苦如吃饭,也觉浑身难受,烦闷不堪,没精神再与宁平公主在人前扮演同甘共苦的恩爱夫妻——虽然并无同甘只有共苦,沿途几次想送她回府,她却不肯走,勉力跟着,并未添什么麻烦,慕容青只得由她去。

眼下,他纯粹是闷极无聊,船舱里也没有别人,便找她寻点乐子。

他抽走她手中的道法经书,换成一副象骨骰子,说:“咱们来玩一把赌大小。”

公主半面纱戴了两月未摘,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平淡道:“不会。”

“我可以教你。”慕容青道,“只要你不傻就能学会。三颗骰子,合数在十以上为大,十以下为小,赢者先猜下一把,开局我让你。”

公主静默不语,慕容青补充道:“十两银子一局。”

这下公主有话说了:“没钱。”

慕容青厚颜无耻问:“你嫁妆呢?”

公主指指他手里的清心静气决,“书有十箱。”

“……”狗皇帝抠门到姥姥家了,慕容青黑脸道:“那就先欠着,人不死,债不消。”

公主无言地看着他,慕容青权当是默认,以茶杯为盖,杯盏为底,摇着骨骰子就往桌面一扣:“你先猜。”

“……大。”公主略迟疑。

“那我便猜小。”慕容青嘴里说着废话,抬手提起茶杯:三二一,是他赢了。

“你欠我十两。”慕容青浅笑,“下一局该我先猜。”

接连几局,都是慕容青胜。这游戏他自小没少跟哥哥们玩,到后来单论耳力连枢哥都比不过他,他又怎么可能会输?

欠他钱的不止一个,只是物是人非,他再也没有向他们要账的机会。

慕容青渐渐沉了脸色,推开杯盏,他已不想再玩。公主却不愿道:“这不公平。”

她把三颗骨骰子取出,合掌交握在手中,摇了几下,“再猜。”

慕容青顿住,用手来摇骰子声响是断续的,彼此碰撞有声,但打在肉上自然无声,他判断不好,只能盲猜。

“大。”慕容青说。

公主揭开手掌:一二三,小。

后面几局便是有来有回,谁也不能听音辨位,全凭运气。甚至于公主后来不仅扳回欠帐,还反将他一军,伸手道:“十两。”

“……”慕容青顿觉不甘心,“先欠着。下把我来摇。”

最后在谁手里摇另一方都不放心,干脆你左我右各出一掌,合在一起摇骰子,分开时两手齐放,任骰子掉落桌面,打着旋自行停下,揭露胜负。

不好,欠二十两了。慕容青眉头一皱,当即想要赖账,恰在此时船停了,天助他也。

众人下船后天色已晚,头顶乌云密布,看起来大雨将至。慕容青命手下先带公主去镇陵监卫所安顿,又问道:“水在石像何处?”

兰江坝的左峰有文宗皇帝以剑驻地的石像,用以监测水位高低。手下回禀:“回少将军,水位已近胸口。”

这个高度正适合开闸放水,若是延误,万一遇到暴雨反有溢流的风险。

慕容青犹豫片刻,叫人准备连夜上山。

前方正遥遥驶远的马车一顿,是公主探出头来,少有地不赞同道:“雨夜上山,太危险了。”

“我心里有数。”

慕容青摆手赶她走,不想理会心头蔓延的暖意。

很久没有人关心他的安危了,但他并不需要——慕容家肩负的责任和使命,不允许一丝一毫的退缩。

暮夜山巅,狂风骤雨忽至。

白日里宏伟壮观的兰江大坝,在暗夜中似嘶吼的巨兽,不时的雷霆照亮它底部缝隙处的水流,如倾吐银河,激起下方千层白浪,水声震耳欲聋。

宽阔如坦途的坝顶上,粗长的铁索横贯两端,左侧固定有滑轮,麻绳穿过其中,一端被一队士兵齐齐抓紧,另一端已系在慕容青腰间。

雨水浇熄火把,蓑衣亦形同虚设,慕容青干脆扔掉这些,在又一道霹雳中一跃而下。

他在坠落时右手转刀,自肘向腕于左臂外侧疾速一划,鲜血飞溅。

借着转瞬即逝的雷电光亮,长刀准确无误地死死钉入茎脉交错的外壁缝隙,体重带着刀又向下拉开一点距离,腰上绳索一紧,慕容青抽出刀,悬挂在半空中,将手指伸进面前的创口。

整座庞大的坝体发出极细微的震颤,轰鸣声掩盖了这种异响,慕容青脸色苍白,他面前的创口越扩越大,已能完全容纳他两只手,但还远远不够。

他挽起自己染血的衣袖,连拂两处穴道,将手臂整个探进去,坝体像是被什么侵蚀了一样,随着他进一步的动作,创口不断扩大、变深,渐渐行成一个圆洞。

慕容青整个人躬身钻进了这个两尺多宽、仍在缓慢变大的洞中,他像是要横着在坝体钻一口深井,用血肉之躯。

当坝顶的士兵察觉到绳索有节奏的拉动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好在云消雨霁,月色渐明,所有人迅速拉动绳索收紧滑轮,将面白如纸的慕容青用力拽上来。

行至半途,一股巨大而粗壮的水流伴随着尖锐的啸声彻底冲破坝身,像是一条腾飞的水龙,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撞向下方的水域,转瞬形成湍急的旋涡,奔流而去。

慕容青一眼都懒得回头看,稀薄的月光下,他唇上一丝血色也无。

在坝顶歇了片晌,冷风吹着湿透的衣衫,更为不适,他索性不再耽搁,率人移动滑轮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再次从大坝中部如法炮制。

第二道闸口耗费的时间更久,慕容青上来的时候已近子夜。

他感到呼吸急促、心慌手抖、眼前阵阵发黑,拖着绵软的腿走到最右的预定地点时,他心知再勉强今夜就要交待在这里,有两道大的闸口已能缓燃眉之急,剩下的须修养几日再来。

他旋身想要发号施令的瞬间,一阵狂风大作,吹起他竟与裹挟一片残破的树叶并无不同,他双脚不由自主地离地,先是被高高抛起,接着仰面坠下。

比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砸到墙上的恐惧,慕容青更多的是震惊与不信:弱不禁风不可怕,可怕的是发生在他身上。

今夜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让人对外提。

只要他还没有因失血过多、又重伤致死的话。

有个身影立刻跟着他跳了下来,直直向他扑去。慕容青心中暗骂哪个蠢货不赶紧拉绳子,现在抓着他两个人的重量只会更大,待会拍墙上跟甩馕饼似的。

岂料对方迅疾如电,身法了得,揽住他在半空中翻转,敏捷尤胜飞鸟,顺着绳索荡向墙面、用力蹬开、反向腾起,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两人旋风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回坝上,不过瞬息。

慕容青看清此人黑衣蒙面,非军中兵将,当即出手拿他肩膀。

那人隔开他一招,月光下四目相对,慕容青怔忡刹那,再反应过来已错失良机。

其他人更阻拦不住,只能任由其如鬼魅幽灵般消失在黑暗的山野之中。

再想去追,却见少将军已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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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脸后方知他是我前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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