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混乱

晨雾朦胧,张老三并巡查的几个兄弟扶着腰刀往丑陵神道走着,靴底碾过青砖上凝结的夜露,发出细碎的脆响。

连日来主将不在,新近掌管军纪的祭酒也不知踪影,他们这些守陵的杂兵都懈怠得很,昨夜玩了半宿叶子戏,此刻难免哈欠连天。

“头儿,你昨个晚上手气可真好,赢了不少吧?”

几人尚在打趣嬉笑,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灿灿金光划空而过,紧接着是金石相击的脆响,一杆看起来华贵非凡的长枪叮叮哐哐落到地上,滚动间光芒流转,枪头直指众人。

“这是哪来的?”几人连忙跑过去,虽然见识不多,但枪杆上的龙纹还是认得的,此乃御器,都不敢伸手去拿。张老三眼尖,“这好像是从地宫底下冒出来的!”

“怎么可能?朱副使三日前才开过内闸,地宫哪还有人?”

“走,下去看看。”

他们按住刀柄,贴着墙走下御台,小心地推开沉重的石门,地宫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晨光微熹,映照出前方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

那人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腰间佩着镶嵌宝石的玉带,他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几人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兵器几乎脱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人物,那身装扮分明是皇帝的模样,可皇帝怎会出现在这幽深的地宫中?

“你是何、何人……?”张老三喉咙发紧,心中既惊且惧,问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那人好似并未张嘴,身后却传来浑厚而庄严的高喝:“朕受命于天,既见真龙,安敢不拜!”

张老三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噗通跪倒在地,其余人也纷纷效仿,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

“叩见陛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人忙不迭跟着呼喊,声音颤抖,只觉一阵阴风从他们身侧掠过,令人脊背发凉。

皇帝似乎走了出去,张老三正想起身去看,忽地一串脆响如冰雹坠地,几颗龙眼大的金珠弹跳着滚到众人面前,每颗都錾着细如发丝的龙纹,只听皇帝的声音缥缈传来:

“此物赏赐尔等。”

张老三再顾不得其他,欣喜若狂地去捡拾,几人紧紧攥着金珠子,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一连声地谢恩,“谢陛下赏赐!”

“谢陛下赏赐!”

他们谢了半天,没听见回应,这才敢壮着胆子去看。只见皇帝陛下已立于御台之上,一身滚金线的龙袍在晨光之下更是耀眼非常,头顶金冠熠熠生辉如神灵降世,周遭有好几道声音在奔走呼喊:

“太宗皇帝显灵了!”

“真龙复生,皇帝显灵!”

“天子复生,大赦天下,参拜者有赏!”

“对对对,”张老三慌忙对手下道,“快去告诉所有人!快去通知将官!”

四面八方的呼喝声立刻引来了不少人,正撞见手握金器的张老三他们——

消息顿时如野火般蔓延,很快御台前人头攒动,又是一阵金珠雨下,哄抢、叩谢声此起彼伏,人群涌动如潮,连远处一些值守岗哨的军士都听闻异动,巴巴地向这边张望。

新搭的营房外接连几声竹栅断裂的闷响,是新来的囚犯听说大赦天下,和守卫起了冲突,趁乱浑水摸鱼一窝蜂地往外跑。

营中一时大乱。

无人在意的角落,祁道长动手解开了肖平身上的穴道,皱眉问:“那个赵青到底是什么人,需要派人去查探吗?”

“不必。”肖平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是谁。”

祁道长便不再多说,他的身份不宜在此停留,离开前只对赶来的同门略略颔首示意,对方拱手,大步流星与他错身而过,向后方的肖平请示道:“我们的人齐了,何时动手?。”

“现在。”肖平回答。

“咕咕!”

昭早早领头带着众人沿西南方向一路奔逃,徐生不时在林中发出古怪的鸟啼,很快便有人回应,来的是一个戴斗笠背竹筐的樵夫。

他筐中藏着包袱,抖开共有七八件浆洗得破旧的宽大布衣,正好将囚服罩上,众人赶忙批换,继续向山麓处的木屋赶去。

闵家接应的帮手早已等候多时,两边碰头后无人多说废话,迅速一番乔装,再出来时几人已变成砍柴的樵夫、背弓的猎户、挑着扁担的货郎与挎着药篓的游医。

他们化整为零,分头下山,官道上另有车马等候。之所以跑路的仅四个人,是因为昭早早并不与他们同行——

她在木屋中只要了一套镇陵军的行伍装扮,又于徐生的医具箱中翻找了一番,便带着短刀重新赶回山里。

她要去找那群黄雀。

眼下答应闵栀的事已然办完,不必再顾忌救人,处处掣肘。在这野外林中独自行动最为方便,无论成败,要脱身都很容易。

凭借对山势的了解,她能够大致判断地宫出口的方向,那一片能埋伏的山坳就那么几处,人多则留下的踪迹必然杂乱,要找到他们并不难。

关键是得快,营中出了这么大岔子,定会有人去通知邬志合,她最好抢在他回营前动手。

在山中枯守这么些时日,邬志合憋得一肚子火,又破口大骂训斥了一顿手下。他嘴上发泄完,感觉肚子里也需要发泄,便稍微走开了一些,背对着一棵老槐树解下腰间扣带,正欲蹲身,忽觉异动。

在他即将转身的瞬间,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颈侧。

“嘘,”一个低哑的声音道,“别动。”

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肉的凉意像毒蛇顺着脊骨窜上来,激得邬志合浑身筋肉骤然绷紧。

他下意识屈了屈指尖,耳畔却响起一声极轻的冷笑,刀刃立刻又压入皮肉半厘,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洇湿了衣衫领口。

“再不听话,可是会死的。”

邬志合身体一僵,当即被人连点数处大穴,这下便是想动也不能了。

这荒郊野岭满是枯枝烂叶,走动极易发出声响,此人却能悄无声息绕到树后偷袭他,可见武功非比寻常。

“阁下意欲何为?”邬志合强作镇定,周围都是他的人,只要拖延一阵,不怕没人来救。

“少废话,你只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人持刀隐在他背后,并不上前,邬志合眼珠子都快撇出眼眶,也瞧不见一鳞半爪。

“丑陵的地图,你从何而来?”

“你怎么知……”邬志合喉结重重一滚,当下心知来者不善。

对方手腕一翻,刀锋已抵至他咽喉致命处,他不得不回答道:“那是我邬家世代相传的。”

“既是世代相传,你显赫的祖宗尚且不敢打皇陵的主意,”对方冷笑道,“怎得你这个落魄的不肖子胆大包天?说,图到底是哪来的,又是谁授意你来此?”

邬志合咬牙,正待随口编个人选,忽觉几根尖细之物猛地扎入了他的咽喉!

他骇然想要惊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背后那人不慌不忙道:“几根银针而已,若将军说的是实话,自不会有事。若有意欺瞒……”

邬志合听到杀手威胁之意,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只知道银针可以鉴毒,还未曾听闻有什么邪术可以鉴谎……

“我数三声,若将军还不肯说实话,便去死吧。”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染血的刀锋再次贴上他的命脉,"一,二……"

脑袋只有一颗,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邬志合额角青筋暴起,终是把心一横,实话实说道:

“国师!是玄羽国师派我来的。而地图确是我邬家祖传之物,早些年便已献给圣上。”

昭早早听闻这诈出的信息不由失望,但也不是没有猜想——邬家先祖邬子阳正是玄甲军统帅,太宗皇帝最信重之人,因此留有后手也不是不可能。

只如此一来,这地图便与二哥没什么干系,她所期盼的线索终究落空。

邬志合大气不敢出,身后人忽地撤刀收针,继而一指点上他的神台穴。

他浑身气力霎时抽离,不由自主地踉跄跪地,余光瞥见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却依稀是普通兵卒模样。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仓惶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将军!将军在哪?!军中出大事了!"

数百里外的甄城昭家近来也出了大事。管家垂首禀报第三批家仆空手而归时,距小姐昭早早留书一封外出游玩已有月余。

早在二十天前,昭家便派了人去彩丹城寻找昭早早的下落,一无所获;之后管家又在歌戏楼找到前侍女云从,得知小姐早已另去他处玩耍;第三波人则几乎把临近城镇的各大客栈都搜了个遍,也未觅得小姐踪影。

昭家人正心急火燎讨论是先去江湖悬赏还是衙门报官抑或双管齐下之际,昭早早大摇大摆兼大包小包地自个儿跨进了门。

“你还知道回来?!”昭明霍然起身,拍得八仙桌‘砰’地一震,杯盏里的茶水都荡了出来。

“啊?”昭早早莫名,“那不然呢?”

玉迟雪骂道:“你去哪里疯玩这么久,也不知道跟家里报个信?”

“我在彩丹城参加了一个书友会,认识的好朋友太热情,邀请我去她家玩,走得急便忘了。”昭早早打着哈哈说,“下次一定。”

昭明气结,“你还想有下次?你孤身一人外出,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嘛。”昭早早自知理亏,一边陪着笑脸哄人,一边把事后从闵栀那搜刮来的新奇玩意往外掏,“还给你们带了礼物,都是好朋友送的,叔父叔母消消气。”

“什么书友会?”昭睿凑过来问。

“《冥冢凶灵集》,鬼手徐生的大作。”昭早早扬扬眉毛,自然不会漏掉他的那份,塞过去一方白玉镇纸,“你方知画姐姐的最爱,就是她推荐我去的。明日你去书院时,顺道帮我捎个信,让她来我这取最新的一册。”

“……”昭睿无语道,“你们都看的什么鬼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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