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婚

没想到珠帘之下还有一张面纱,他才这回想起是听说过公主不仅残疾,面上还有胎记。

他讨厌这些影影绰绰的遮挡,像拆之不尽的谎言,不由分说也挥手摘掉,公主一动未动,抬眸与他对视。

平心而论,她的眼睛生得极美,漆星点墨,似寒潭静谧,似广湖无波,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但确实有一块淡青的印记生在面颊上,颇为破坏美感。

慕容青顿觉尴尬,把面纱又给她戴回去,生硬道:“这般难看,我不会碰你。”

公主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恼怒、喝骂或者哭泣,只是淡然应了一声:“嗯。”

慕容青倒觉有两分意思,问她:“你不在意?”

“嗯。”

“可笼络不了我,你如何交差?”

“……”

“你是哑巴吗?”

“不是。”公主静静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既如此,再多言也是无趣,慕容青微扬下巴,示意她让到床里面。

公主微微颔首,但她腿脚有疾,挪动缓慢,慕容青便一手把住她肩头,一手抄起她膝弯,还算斯文有礼地把人打横抱起来——

对方浑身骤然一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弦,看来并不像她方才自述的毫不在意。

慕容青并没有兴趣顾及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只把人递进床铺里头便不再管。

她横卧在喜被上,拢了拢衣襟,似有些意外地抿唇看他。

那眼神说不上是探究还是害怕,总归有些怪怪的。慕容青无动于衷,反正新房的床大得很,只要她不吵他休息便好。

慕容青和衣卧下,侧身朝外躺着,连片衣角也不相挨着。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慕容青倏地睁开清明的双眼,体察身后细微的动静。

此时天还未亮,晨光熹微,红烛早已燃尽,房间内光影昏暗。

他背后的人慢慢坐起身来,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慕容青并指成掌,耐心地等待着,只要有一丝风动,他就会抢占先机。

约摸过去两炷香,慕容青翻身而起,不可置信地怒瞪道:“你动也不动的枯坐着干什么?”

公主依然维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双手轻置于膝,连眼皮也不抬:“做早课。”

“什么早课?”

“诵经。”

“……”慕容青记得她自幼出宫在云天观修行,道家确有早课诵经一说,但此人都成亲还俗了还需要念什么经,他质疑道:

“就算如此,你诵经为何不出声?”

公主看他一眼,并未作答。慕容青竟平白无故从她这淡漠的一眼中看出一丝丝委屈,暗道可笑,难不成还是怕搅扰了他,所以才默诵?

这分明是眼见美色迷惑不了,改用柔情曲意逢迎。慕容青冷声道:“以后要诵经自己出去诵。”说罢兀自起身去隔间更衣。

听公主唤侍女进来伺候,慕容青复又想起她这腿脚独自却是出不去,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强人所难。

他稍感歉意但不多,眼下皇帝赐这门婚无非是想逼他自乱阵脚,阴暗处无数魑魅魍魉张牙舞爪等着他行差踏错,好将慕容家彻底覆灭。

就如同踩一支竹蒿横渡江面,他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照拂他人。

若他落水,一则愧对家族使命,二则有负苍生大义,无论如何,他必须坚持下去——慕容青感到疲倦,放下手中雪亮长刀,结束今日的晨练。

为他持帕捧水的侍从说公主正等在偏厅和将军一起用膳,慕容青点点头,心觉麻烦。到底还是得去,新婚翌日,还有些应酬。

此刻公主换了一身素净服饰,姿仪得体静坐桌旁,只高挺的鼻梁上依然挂着半面轻纱,显得格外出尘脱俗。

慕容青莫名其妙:“你还戴这个做什么?”

“我素来戴着,遮丑。”她答。

慕容青半扬眉毛,原以为是尊泥塑的菩萨,没想到也有三分火气,这是在回应他昨夜嘲讽她。

慕容青并无所谓,两人安安静静同桌吃着,不一会昨日的观礼太监来见,客套了一番恭贺新人的喜庆话,便行礼告辞回宫复命。

太监一走,慕容青也不想再吃,刚放下羹勺,公主问:“这粥咸吗?”

她问得自然,慕容青随口便答:“还好。”

公主平静道:“那吃完罢。”

慕容青手一顿,神色不善地看向她,反感的意味很明显。

对方一泓秋水般的眼睛并未闪躲,全然没什么变化地凝视着他。慕容青莫名被这种古井无波的眼神卸了火气,反正区区一碗粥,吃便吃罢。

她伸手给他布菜。慕容青板起脸十分不习惯,尚未发作,公主又道:“你可否坐得离我近些?”

她说得落落大方,话里并无那种矫揉造作的情意绵绵。

慕容青回过味来,也对,都是身不由己之人,谁不会逢场作戏?

他从善如流挪到她身侧,不仅挨得紧密,还展臂搂住她腰身,触手只觉精瘦柔韧。

礼部来人持圣旨而入,自不需通报,见新人状从亲密,当即贺喜有加,宣读圣旨后又是一番唱和,直到宫中的赏赐都抬上来,再才告辞。

这顿早膳可谓是吃得一波三折。

镇陵军还等着慕容青回营主持大局,料理完这些,他当即吩咐手下收拾行囊,对先前‘宠爱万分的新婚妻子’微笑道:

“公主保重,我还有要务在身,便不多陪你了。”

公主却道:“带我同去。”

“为何?”慕容青虽如此问,但并不感到惊讶。

公主看他一眼,打开手中卷轴——那是今早御赐的“鸾凤和鸣”图,她对慕容青道:“如果我不能跟在你身边,那么就会再有其他人。”

公主想了想斟酌道,“但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不会害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慕容青嗤之以鼻:“你又为何要向我投诚?今时今日的慕容家,有什么值得公主青睐?总不能是看上我这个驸马了吧?”

他当然是随口戏言,不曾想公主颦眉凝睇,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

其实她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最多是有些微难堪之色,但正因她神情寡淡,这两份难堪倒显得浓墨重彩起来。

慕容青见状,心中生出一丝趣意。

“我与你说的是正事。”公主正色道,“关乎大义,我可以发誓,也可以接受你任何的条件。”

慕容青可以暂时信她,毕竟她所言不错,撇开这个眼线,还会有下一个,而下一个亦未必合他心意。

他眼中闪过促狭的光,“公主说得这般好听,莫不是真想做我的人?”

这一语双关公主显然并未听懂,只郑重地点头,慕容青忍不住暗笑,居高临下地俯身靠近。

公主囿于软椅,无法回避,只听对方在她耳畔低语道:“可我喜好龙阳,难与你有夫妻之实,怎么办?”

“……无碍。”公主答得沉稳,但耳尖已飞起一抹薄红,平添三分恼怒。

慕容青憋笑憋得难受,一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她看,原来此人羞赧起来才生动,有几分真实的活气,像藏匿在林间偶尔露出尾巴的兽类。

直令他瞧得兴致盎然,连余下的说词都忘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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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脸后方知他是我前世妻
连载中溪岩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