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哥特式教堂坐落在一片宁静的绿水浮萍之中,墙面斑驳,被深绿色的藤蔓覆盖。门前古老硕大的榆树,繁茂浓郁,为教堂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秘。
连接的木桥已损毁大半,几件衣服拧成绳结,绑在摇摇欲坠的木桩两端。
站在桥边的一个女生看见郁羲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堂,“这一场人肯定很多,我刚刚看到有两批人进了教堂,之前逃命的时候还见到三个人被咬了。”
“还有五分钟就14点了,我们应该算来得比较迟的。”郁羲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我在杂货店里找到的,这个保质期很奇怪。”
女生看了一眼就瞪圆了眼睛,“21年才过期?”
“国外好像习惯于日月年这样写,12年6月21日过期。”郁羲喝了一口水位明显下降的那一瓶,“我觉得味道很正常。”
“我吃东西从来不看保质期,有的吃不错了。”女生谨慎地拧开抿了一口,“确实。”
两个人踩着前人搭好的简陋桥梁,深一脚浅一脚地涉过半人高的杂草丛,到达教堂门口时发现拱形门虚掩着。
刚满二十岁的女生贺远抬起手,犹豫着又放下,“他们关门做什么……”
“我来开门吧。”郁羲往前迈了一步,手指微微用力,将沉重的木门推开了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力道加重,门内的情形逐渐展现在眼前。
瞳孔收缩,猛地将门拉上,郁羲扭头看向正一脸好奇的女生。
“那个……”郁羲放柔了声音,“里面有点血腥……”
“这有什么,丧尸堆里都跑出来了。”贺远满不在乎,“除非你告诉我你看见里面堆满了我的尸体,这才有点恐怖呢。”
“这倒没有。”郁羲直接推开了门。
阳光透过设计精巧的玻璃花窗,在两列排列整齐的木椅之中折射出绚烂的光路。通往天国的阶梯,之上是如星河般闪烁的尘埃,之下则是累累尸骨。
青灰色的骨骼零散满地,残留的几块皮肉萎靡干燥,被最上层的几具重物一压一震,像是红色山茶花一般落了一地,与大理石砖块上原有的深黑色印迹重叠交错。
“过来。”
光路里传来清冽的男声,比电流声中的更加冷漠。
郁羲走过去,在距离或坐或站的三个人一米的地方停下。
“叶先生。”
叶时新凝视着他几秒钟,微微颔首。
“方先生。”
方溪亭控住眼镜的左侧两角,将其向上抬了抬。
郁羲看向坐在方溪亭旁边的年轻人。
“我现在姓风,风奕。”
及腰长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站起身,从兜里撤出手。
郁羲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您好。”
风奕侧身看向郁羲身后,“Lucy,好久不见。”
贺远歪了歪头,眼睛里短暂的疑惑之后便被了然替代,“还真是好久不见。不过我现在可是华夏的良民,贺予安,那个傻不拉几的大叔偏要我跟他姓。”
郁羲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生原来叫予安,而不是单字远。如今放慢了语速,名字里的美好祝愿便充分体现出来。
“祝贺。”风奕笑着说道,“给你取名的人费了不少心思。”
“我也要祝贺你。”贺予安看了一眼方溪亭和几具新鲜的尸体,“看样子滨海基地也没有表面上的……啊么勒!”
郁羲只感觉眼前有风吹过,然后手上一轻。
有人抢走了他的防身武器,狠狠砸向早已失去生命力的幸存者尸体。
“乓!哄——”
堆积高度已经到达膝盖的尸骨小山在强大外力作用下向四周散开,骷髅头颅滚动着,被一只鞋子挡住了前进路线。
郁羲和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了一秒钟,抬头越过叶时新的肩膀,看见几个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部都异常红肿,像是暴怒下的兽眸。鼻孔、耳畔、嘴角均有着黑血残留,粗糙暗红的皮肤上也有几处细长的液体,在不正常的肤色衬托下显得更加诡异。
十余人均为干练精瘦的男人,喉咙处都有肉眼可见红肉外翻的伤口,喷薄过后还在缓慢流淌的血液几乎浸湿了大半件上衣。领头者看起来更加凄惨,本该略微鼓出的一侧太阳穴直接凹陷进去,四分之一个脑袋都软塌塌的。
郁羲听见身旁的贺予安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一通输出,觉得这有点咖喱味,但又不像是泰语。
“讲中文。”风奕皱眉阻止,“还有,不准说脏话。”
“你一天少在嘞里批跨卵跨滴。”贺予安换成了方言,说得更溜,顺带着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刀。
“三天之内,到滨海基地来找我。”风奕神情严肃,“我会和崇明联系。”
“哼。”贺予安冷脸,“说好捞我出去,结果死了都不说一声。现在的生活是我自己挣来的,不需要你管。”
风奕没有说话,转身看向已被击倒但仍然在挣扎着扑向两名攻击者的生物。
一分钟之前还能看出眉眼的人类已经变成了一团不知名的移动血块,毛发皮肤大面积地开裂脱落,持续不断的溃烂让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野兽般嘶吼的面容更加扭曲骇人。
贺予安抓住身边人的胳膊,“他们恐怕有事要做,你如果相信我,我可以带你离开副本。”
郁羲看着那双似乎带着点浅绿的眼睛,仿佛置身于碧波原野,“我相信你,但是我现在不能走。”
贺予安探究的视线长时间停留在对方脸上,“摩罗斯是古希腊神话中掌管命运与死亡的神,代表着命中注定的死亡。他将人赶向生命的终点,即使是宙斯也不能违反他的意志。”
郁羲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知道的。在变成这种非人生物之前自我了结,就是这个副本的通关方式。”
npc刻意强调的“复活”和广播音乐里的“死亡”,以及被杀害的幸存者死而复生,都在明示着这一点。
这个副本也许就是邓嘉言所说的“破后而立”,亦或者它只是想说人终究是要死的,但是生前种种行径造成的罪恶会持续百千万年,甚至亿年。
“我现在特别怕死。”贺予安打开矿泉水瓶子喝了几大口,一颗调皮的水珠从唇角溢出。
她将半瓶水轻轻放在就近的椅子上,抬头看向郁羲,“所以就不跟你们这群化简单为复杂的神经病玩了。”
“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郁羲笑了笑,“现在的我也能理解这句话。”
贺予安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器,直到其寒光更加刺眼,才抬眸看了一眼风奕。
后者也正看着她。
“估计是用了不少道具才找到你让你复活吧。”贺予安语气平淡,“你最好还是夹紧尾巴做人,若是东窗事发谁都保不了现在的你。”
“中文学得不错。”风奕笑道,“俗语成语方言均有成就。”
女生轻快地“哼”了一声,但是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在明显的骄傲神色中没有丝毫迟疑地举刀刺向左胸口,闷哼之后几秒钟便原地消失。
郁羲盯着那张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有人去找时洲了吗?他当时不断重复的“没有意义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按照辈分,他应该喊我表叔。”风奕看向郁羲,微眯起眼睛,“所以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郁羲抿了下嘴,“风哥。”
风奕轻轻笑了一声,“在某些方面,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一样。”
郁羲一时分不清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看向已经进入尾声的战斗,“死不了……也就只能困住了……”
“无论是时间上的分开,还是空间上的分开,想要见面恐怕都不容易。”风奕说道,“这次的副本不难,但对我们而言却不易。”
郁羲不禁叹了口气,难得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通关的方式,但他却走不了。反而要留下来,去找往常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人。
视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用长椅固定丧尸的男人,却被对方直接抓个正着。
叶时新几步便走到郁羲面前,“你那边发现什么了?”
“杂货店里货物的保质期都不太对劲,很多都没有过期。”郁羲指着自己手上的矿泉水,“可是我遇到的廖雨泽却说,这个小镇已经废弃很多年了。”
“廖雨泽?”叶时新皱眉。
“他应该是npc。”郁羲说道,“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叶时新眉头更紧,“你对npc倒上心。”
抓着瓶子的指尖微微收紧,塑料制品的声音轻微但刺耳。
郁羲自认自己的脾气已经很好了,对于身边人的玩笑话也都是坦然接受。但是这个人一改几年前的少言寡语,几次三番阴阳怪气他,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假装没听见这人还登鼻子上脸了。郁羲气得气了一下,自家对象的朋友,就算暗恋自家对象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好朋友。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千字文》,心神平静之后才再次开口。
“我对裴哥更上心。”
谁还不会阴阳怪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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