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讼愣怔了一会才回神，他以为自己神游了一瞬间，实际上他足足愣怔了五分钟。
“丘樊，这是授权委托书和委托协议，你签好后我会去监狱预约会见你妈妈，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吕讼晃晃头，坐下开始给丘樊讲材料。
“什么都可以说吗？”丘樊边签署授权书边说到。他尽量避免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和别人对视，对了，以后只要他情绪激动就去找珑松，珑松说他的病只需要自己盯着他就行，自己情绪波动越大对眼睛的影响力就越大。
“和案件相关的敏感话题不要说，建议家属让律师带的话，就是鼓励当事人在里面好好等待审判，类似这种可以给当事人情感支撑的话最好。”
“那请您告诉妈妈，我会好好活着，一直在外面等她出狱，希望她在里面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丘樊将签好的资料递给吕讼，“麻烦您了，吕律师。”
“不麻烦，毕竟珑总可是给了我很多律师费。”吕讼微笑着收走资料。
丘樊转头看了看珑松，珑松接收到他感激的眼神。
原来感激的情绪是这样的，他和愉悦、兴奋的感觉完全不同，它在感恩中又包含着一丝丝谦卑，喜悦中又包含着一丝丝自怨自艾，彷佛在埋怨自己不够好，不能给予同等的回报。
“这可是我们璁珑的设计二部总监，没有他帮我抓住W集团，我亏损的可是千倍、万倍律师费呢。”珑松说完拍拍丘樊的肩膀，“丘总监，收起你的感激眼神吧。”
“啊，好，松哥。”丘樊以为今天看珑松太久了，导致他不适，赶紧低下了头。
吕讼听到丘樊对珑松的称呼时张大了嘴巴，珑松在国外上学时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他的眼里永远容不下任何人的身影。他们俩之所以走得近，是因为珑松需要吕讼帮他处理家族和商业上的法律事宜，但是珑松从未和自己称兄道弟过。
“你只是他们公司的设计部总监？”吕讼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出来。
“是的，我是松哥刚刚破格提拔上去的。”丘樊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的提拔完全是珑松开后门。
“私下里你俩还是？”吕讼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还是很好的朋友。”珑松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吕讼。
吕讼咂摸了一下，珑松变了，前几天打电话时感觉没这么强烈，今天他终于看出了珑松的变化，他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以前的珑松，像一个下凡的神，又像一个人间的过客。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他永远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没有人能走近他的心。
但是现在，珑松追问丘樊母亲案件情况的急迫，即使从电话中也能透出来。特别是今天他与丘樊的相处，像极了一个宠溺另一半的恋爱脑。
丘樊听到珑松说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一时之间竟有一些难过的情绪。看吧，什么正在追求自己，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的说词。
“吕律师，丘樊母亲的案子就拜托你了，有任何消息请及时联系丘樊。今天就不打扰你了。”珑松站起身，准备带丘樊离开。
“珑总急什么，今天我特意为你俩腾出了时间，一会一起吃午饭吧。”吕讼朝珑松眨眨眼，吕讼以为珑松对丘樊这么温柔，对自己也会这样，他已经忘记了在国外时珑松是多么冷漠。
“不好意思，一会还有事，走吧，丘樊。”
丘樊看看珑松，又看看吕讼。
“吕律师，我母亲的事就拜托您了。”他准备向吕讼鞠躬，他刚想弯腰，就被珑松扳住了肩膀。
“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吕律师，多上点心。”珑松说完，扯着丘樊的肩膀往门口走。
“怎么还学会护崽子了，对别人还是那么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脸。”吕讼嘟囔着，为他们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丘樊，说实话，前期最重要的工作珑总已经为我们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吕讼说完准备拍拍丘樊的肩，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珑松又压下去了。
吕讼瞪他一样，无奈的走了。
“松哥，一会你和别人有约是吗，我本来想请你吃个饭的。”丘樊遗憾的说到。
“一会带你去看房子。”
“啊？什么房子？”
“公司总监的福利宿舍。”珑松微笑着打开车门，原来为别人付出也会体会到快乐的情绪。
“你别骗我了，我在璁珑两年了，总监有没有宿舍我还不知道吗。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好意了，松哥。”丘樊把着车门不上车，“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会自己坐公交回去。”
“上车，这是你持续治疗我的报酬。”
“不，我不上车。”丘樊说完准备关车门。
珑松伸出长臂拽住了丘樊搭在车门边的手，一使劲就把他拽了进去。
“你太瘦了，我应该有你两个重。”珑松强势的给丘樊系好安全带，然后对司机说到，“开车，去公司附近的那套房子。”
“松哥，你把隔板升上去。”
珑松将隔板升了上去，“怎么，又要把银行卡塞给我？”
丘樊解开安全带，凑过来，看着珑松。
“今天我从你眼睛获得的能量足够了，丘樊，不用再特意盯着我了。”珑松准备推开他。
丘樊敏捷的避开他的手，迅速而果断的吧唧亲了一口珑松的侧脸。珑松万年不变的模型脸终于一点点的红了，上一次丘樊亲完他自己先把脑袋藏起来了，所以没看到珑松脸红没红。
这回是真的直观的看见了他脸色的变化。
珑松用手松松领带。“你干嘛？快坐好系上安全带。”
“你又不要我的钱，又不让我答应你的追求，我也没什么能够给你的，松哥，姑且献上几个亲亲你不介意吧。”丘樊垮在座位里，眼睛里的哀怨一点点透过来，挠了挠珑松的心脏。
怎么感觉还是自己占了松哥的便宜呢，丘樊心虚的把脸转向窗外。
“丘樊，我对你好是因为想要感谢你，这么多年，我跑遍了国内外的各大医院，他们甚至检测不出我有什么疾病。我对你的好是等价交换的，不要因为这个而强迫自己爱上我。”珑松递给丘樊一瓶水。
“那我现在就是爱上你了，我不管我是因为什么爱上你，我就是爱你。”丘樊没接水，气鼓鼓的继续盯着窗外。
珑松不懂爱，他甚至刚刚学会开心、愉悦和愤怒，他不希望眼前的青年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是，他同时也不希望看到丘樊去别人脸上亲亲。
他沉默下来。
丘樊不知自己为什么又主动去亲珑松，明明珑松说的追求只是托词，但是他忍不住想亲他。特别是知道他默默为自己的母亲申请司法鉴定事宜，而从未和他说过时，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出生在畸形家庭的孩子从小就被剥夺了正常爱人的能力。母亲对他的爱是扭曲的、矛盾的，有时她温柔的拥抱丘樊，有时又无故的打骂他。而那个生理学父亲对他永远只有叱责和不耐。
丘樊曾经祈祷，母亲能一直温柔的对他，但是很显然，直到他在原来的世界猝死，母亲都没有变成别人家温柔的妈妈。但是他不能苛责母亲，因为他是母亲用苦难结成的果实，他的存在对母亲来说注定是矛盾的，她想爱他，又控制不住的憎恶他。
珑松是两个世界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他仅仅是对他好而已，没有折磨和反复试探，没有攻击和侮辱，就是默默地为他做那些他难以完成的事情。
珑松爱不爱他已经不重要了，丘樊决定爱他，如果他愿意爱自己，那么他们就互相爱彼此，如果他不愿意，他就默默守护他，治疗他的眼睛。
做了决定后，丘樊就不生气了，珑松默默对他好，他也默默爱他就好了啊。
“松哥，公司附近的宿舍是你自己的房子吗？”丘樊突然想到珑松说的所谓总监宿舍。
“是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珑松又要开导他。
“我接受你的好意，松哥，你每天晚上可以来我这里吃饭，吃完饭我还可以用眼睛帮你治疗。”丘樊好像突然变得开朗起来。
珑松看着他雀跃的眼神，点点头，“好。”
珑松在公司附近的房子是个大平层，里面的装修和他本人的风格一样，黑白灰，冷淡强硬没有温情，当然，这些都是之前传言中的珑松。
现在丘樊的眼里只有松哥，他是一个好人，各种意义的好，长得好，能力好，性格好。这应该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丘樊默默移开注视珑松的眼睛。
珑松发现自从在车上说完话，丘樊好像突然变得外向起来，他欣然的接受了自己给他房子住，同时主动邀请自己每晚来吃饭。嗯，这样很好，他希望丘樊变得开朗、自信，至于未来他们会发展成什么关系，他还不确定。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持续拥有正常的感情。
“松哥，你房子好大好漂亮。”丘樊在房间里四处溜达，眼睛里溢满了星星，他看向珑松时，他眼睛里的星星就开始发光。
一时间，珑松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流动的银河，美丽又魅惑。
“你的眼睛对其他人会造成什么影响？”珑松试探着询问他，“如果不想说或者不能说，也可以不说。”
“其他人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恍惚，严重一点的可能会产生幻觉。可是你并没有这些症状，松哥，到底我的眼睛怎么样才能治好你的病？”丘樊走到珑松身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每当你看我的时候，我的情绪状态就会和你同步，同时我也可以自己调动自己的情绪，以前无论出任何事，我都无法产生情绪波动。”
“那我每天都盯着你看一会，你就能一直有正常的情绪波动了吧？”
“是的，和你在一起一段时间，我会有一到三天的正常期，等你眼睛的影响消失后，我就又回复到了之前平静无波的状态。”
丘樊心理有数了，原来自己的眼睛并不能完全的治愈他，只能短暂的传递给他能量。
“厨房现在有厨具吗，松哥，今晚我来做饭好不好，吃完我再回家。”
“有厨具，钟点工每周也会来打扫，你想吃什么，我来点食材外卖。”珑松拿起手机温柔的看着丘樊。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应该叫做温馨，身体里像有一股暖流持续的流过，整个人暖洋洋的。
丘樊走到厨房，看到厨具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再买一些调料，松哥。”说完他撸起袖子，开始预先清理起各种厨具。
这种感觉好像要和松哥开始一起过日子了，虽然是假象，丘樊还是美滋滋的打开了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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