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跳出轮回二

早上七点,生物钟叫醒了丘樊。

他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房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床边的台式机有莫名的熟悉感,记忆慢慢回笼,昨天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他一时竟分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

打开手机,部门总监还是没有回复,看来他昨晚睡得很好,既然他还能早睡晚起,看来这个设计项目并没有想象中的紧迫。

丘樊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从他被传送过来之后,所有的生物识别信息都自动换成了他的,比如指纹解锁,面部解锁,都换成了他的生物识别信息。

丘樊预约了一个晚上到村里的拼车,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到家。不知道这里的村庄是否和他出生的村庄一样。

预约完车以后他躺在床上,不真实的感觉又慢慢浮上来,也许他已经脑死亡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如果能在幻觉中将妈妈带离那个家,他也是愿意的。

如果今晚能够成功,就让这幻觉再持久一些吧。他闭上眼,又陷入昏睡。

嗡嗡的震动声持续不停,丘樊闭眼摸索到了床边的手机。

“丘樊,谁批准你调休的!!!你这是旷工,旷工,知道吗!我限你三十分钟内立即滚到公司!”大声的咆哮自电话里传来。哪个世界的领导都一个吊样。

在原生世界的丘樊之所以累到过劳死,不是因为害怕领导、被领导PUA成性,他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反抗的动力。压榨也好,PUA也好,对他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他所有的感情都已经消磨殆尽,他对那个世界唯一的一点点牵绊就是想要尽量让母亲过的好一些。

他夜以继日的打工,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部能量,所以猝死对他来说,早就已经是一个可预见的结局。

“张总监,我这个月已经加班了150个小时,这三天我几乎没有合眼,相信这个调休申请无论是给到人力资源部还是总监办都会批准的,如果您执意认定我为旷工,那么等我调休结束,回公司再详谈吧。”啪嗒,丘樊说完立即挂掉了电话。

当时那个系统说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在这家公司打工十年,呵,看看他还能不能活上十年吧。丘樊冷笑着将手机扔到床边。

这回振动声没再响起,今天谁也不能阻挡他去接妈妈。

看了看表,才上午九点半。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毕竟昨天才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丘樊挣扎着起床打开冰箱,一打开,果然一无所有。连冰箱里的东西都复刻了他原来的世界。他微微牵起嘴角苦笑一下,决定出去采购一些东西,要不然把妈妈接来,她没有吃的东西。

上午十点,丘樊站在单元门口。他对太阳好似已经失去了记忆,白天的阳光、蓝天的湛蓝、云朵的飘逸,这些美好的景象似乎只存在于他设计的建筑图纸上。他忘记了那温暖的阳光,那如丝般柔和的风,那细腻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需要放松身心,但是他无法停下脚步,每次他想停下时,一回头就能看到母亲哭泣的脸。母亲的爱是他的枷锁,他带着罪孽降生在这个世界,他是罪犯的见证者。所以母亲恨他,丘樊知道,母亲曾在他小的时候无数次的想结束他的生命,但每到最后一刻,她都会停止加害的手。

他和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却又相互憎恨。而一切悲哀的源头每天都在醉生梦死。

这个世界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呢,他仅仅与她通过一次电话,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位母亲对儿子浓浓的担忧和依恋,妈妈,这次我们能一起逃离吗?

从临城到他家里的小山村需要五个小时,丘樊带着帽子口罩,倚靠在一侧车门上。路过的风景是陌生的,他要接的女人也是陌生的。这复刻的世界让他时刻有种恍惚感,太过相似的剧情,又太过陌生的环境,他的头极其胀痛,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山村,他一走进去就听到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

“闭嘴,你这个臭表子,想死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咒骂声和rou体搏击的厮打声混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不能露面,如果母亲在这个时候见到他,只会更加疯狂。

曾经他懵懂的护在妈妈身前,想要替她承受那个男人的殴打,但是妈妈看到身前的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掐住了他的脖子。那时候他八岁,已经开始记事了,从那次差点死掉开始,他明白了,妈妈憎恨这个村庄的所有人,甚至她最恨的人,就是她的儿子。

梦里他再次走进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家,他拿起倚在墙边的锄头,一步步走向正在抽打母亲的男人,也许早该结束了,妈妈,如果这是你最想要的结局。

梦里的他举起锄头,重重挥向那个男人。

“小伙子,醒醒,到地方啦!”司机晃了晃丘樊的肩膀,丘樊睁开眼的一瞬间正好对上了司机的眼睛,司机当时就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一整个星河。他还在恍惚中,丘樊却迅速从已经打开的车门溜下车。

过了足足五分钟,司机才好像清醒过来,他望着丘樊离去的方向,露出了留恋的神情。

现在是晚上八点零七分,丘樊按照手机上的收货地址寻找着他这个世界的家。

梦里的他还没有完成最后一步就被叫醒了。妈妈期待那样的结局吗,她最恨的两个男人互相殴打,直至其中一人死亡,剩下的理所应当也是死刑的结局。

可是妈妈清醒时是那么温柔,她一直强调让他学习,然后走出去,不要回来。

“妈妈不后悔生下你,你是无罪的,丘樊。”有时深夜妈妈突然清醒,她会过来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走出去,不要再回来,答应妈妈,好吗?”

他是罪孽本身,他的存在就意味着已经发生过某种罪行。他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厌弃中慢慢放弃了对生活的期待。

丘樊站定在一家农户门外。

破败的土房沉默地僵立在黑暗中,它仿佛带着沉重的秘密。窗户紧闭,屋内已经被黑暗吞噬,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困境。

他轻轻推了推大门,大门没有锁,嘎吱一声就开了。

丘樊把手机拿出来,借着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光往前走。他想偷偷带走妈妈,这个世界的妈妈愿意和他走么。

静,很安静。一共两间土屋,有一间窗户都没有了,丘樊透过窗框看向里面,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

另一个屋子应该就是妈妈他们睡的房间。丘樊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只有来自系统的描述以及他翻看到的手机和电脑里相关的资料。

他现在不敢打电话给妈妈,他怕惊动那个男人。窗户下面有一把锄头,丘樊想起下午坐车时的梦。他抿了抿唇,悄悄拿起了这把锄头。

既然这是复刻我的世界,那么就按照我的想法来吧。丘樊将锄头抓牢,轻轻推开了房屋的门。

“妈妈”,他轻轻朝里面喊了一声,没有回音。

丘樊慢慢往里面走,进屋是厨房,再往里面走应该是睡觉的房间。

他闻到了很浓的酒精味,在这刺鼻的酒精味里面还夹杂着血腥味。丘樊走进了睡觉的房间。里面是一个大土炕,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照进来,炕上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躺着。

丘樊一眼就看出坐着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妈妈,她在头后扎了一个丸子,她的脸朝向月光的方向,一动不动,宛如一个人形雕塑。

“妈妈,”丘樊立在黑暗中,轻轻叫了一声,他的眼睛不可控制的红了。

“樊樊回来了?”她似猛然惊醒般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妈妈开灯吧,今天我带你走。”丘樊往前走了几步。

“别过来,樊樊,别过来!”她急迫的从炕下走下来,拉着丘樊走到了院子里。

“樊樊,好孩子,又瘦了。”她抚摸着丘樊的头发,眼泪成线的流下来。“妈妈就是想最后看看你,从此以后你都不要回来了。那天晚上我做梦,你说你活着太辛苦了,还是找你哥去算了。妈妈在梦里差点就哭死了。樊樊,妈妈和他的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们的恩怨今晚已经了结了。妈妈爱你,你以后好好活下去好吗?”

丘樊哽咽的看着这个女人,这一刻两个世界的妈妈重叠了。

妈妈爱我?妈妈爱我!所以我要还妈妈自由。

他握紧了手里的锄头,转身走进了房间。妈妈没有料到他会这样,一时间竟瘫坐在了院子里。

屋子里只有淡淡的月光,炕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丘樊借助手机找到了电灯开关,看清了结你的人是谁吧,下辈子想报仇来找我,不要找我的妈妈。

啪!灯开了,昏黄的低瓦数灯泡,照亮了炕上已经变成红黑色的血。男人头朝向炕边躺着,血顺着他的脖子,他的头,流到炕边,沿着土炕往下,流成了一滩小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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