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陆雁书已经来不及抬头去看了。
身后的陈时雨惊叫出声之际,陆雁书刹住力道,只是凭借直觉,挥刀一劈,将从天而降的膝高的漆盒一刀劈开,装在漆盒的贵重药材还未落地,便随着风吹到天际。
土腥味夹杂着浓厚的药材味,呛的陆雁书眼角的泪水都出来了,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强迫着这点子气味从眼睛里出去。
余光瞥到半个漆匣已经朝着陈时雨飞了过去,她来不及多想,左臂一挥,挡住漆匣。
左臂被狠狠撞击,这会子正隐隐作痛,陆雁书怕剑伤到身后的陈时雨,收剑入鞘。
这才抬眼望去。
狂风裹挟着地上的沙石贴着墙面盘旋上升,形成一道可怖的风墙,昏黄一片,隐隐绰绰的人影奔走在峡谷,看不清谁是谁。
耳边嘈杂声一片,有喊“救命”的,有喊“聘礼被风吹走了”的……
陆雁书去搜寻黄沙中赫连渊的身形,并无所获。
沙尘暴已经卷进峡谷,顺着地势,变成了又细又高的一股龙卷风,迅速的向峡谷里头移过来。
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她看到向武正趴伏在地上,狠狠拽着绳子,企图拉住被龙卷风快要掀起的聘礼。
她对着向武喊道:“向武!!别管那些!往后跑!!快!!!”
向武抬头朝着陆雁书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并未听从陆雁书的命令。
狂风愈发近了,陆雁书急忙扣住石壁上凸起的石头,仍是被迎面吹来的风推的踉跄后退,站立不稳。
峡谷的视野不足五米,劲风无孔不入,她的衣服被吹的上下翻飞。
耳旁全是沙石敲击石壁发出“噼啪”声,身后的陈时雨被风扯得往后倒退,惊慌的尖声惊叫着。
陆雁书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的更近:“抓紧我!!”
陈时雨紧紧闭着眼睛,呜咽着答应,双手抱住陆雁书的左臂,直往陆雁书身后躲。
贴着自己身子细细发抖,陆雁书根本来不及去安慰惊恐的陈时雨。
只是往外斜了斜身子,给她留出一个安全的空间,将她挡在自己与墙壁之见。
龙卷风越进越高,越卷越细,速度也相较之前越来越快。
陆雁书担心向武,可她身边还有陈时雨,她不能不管。
当机立断,只能带着陈时雨往外间跑。
陈时雨的嬷嬷出了狭缝,看见眼前的场景,人已经被吓傻了,双腿一软,顺着石壁滑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嘴里抖抖嗖嗖的吱呜着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
便倚着石壁颤颤巍巍的发起抖来。
陆雁书路过时,一把抓住那女嬷的衣领,将她揪了起来:“跑!”
那女嬷嬷未曾想到这女将军会救她,毕竟就在不就的将才,她甚至还嫌弃她粗鄙,对她恶语相向。
嬷嬷甚至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便被揪住了衣领,只能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
陆雁书带着行动不便的两人,大大减慢了奔跑的速度。
这陈时雨还好,虽然惧怕,她放慢了速度暂且能跟得上,这女嬷嬷实在是已经被吓到腿软了,只能被乱陆雁书提着跑。
这让陆雁书受伤的左臂更是雪上加霜。
陆雁书心里一直惦念着向武,她略一停顿,脚尖一钩,抵在嬷嬷的肚子上,将人提了起来。
等陆雁书将两人送至峡口的时候,居然发现曹中行也在此处。
看到三人出来。
慌张的眼神一滞,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几步奔走到陈时雨面前,似是极其关切似的上下打量,道:“公主可还安好?吓死我了,我本想出来看看这漠北的月色,谁知道那沙尘竟是进了峡口,我正在打算进去救公主出来,未曾想到公主竟是已经脱离险境,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汉庇佑啊,我大汉庇佑……”
曹中行脸上挂了笑,一改先前傲慢神色,居然对着陆雁书拱起了手:“感谢陆将军救公主与危难之际……”
“公主呆在此处,等末将回来。”陆雁书说完这两句头也不回的往峡谷跑去。
曹中行斜抿这的嘴唇细细颤抖,他脸上的笑渐渐的落了,拱着的手慢慢的撤了下来,紧紧的捏着大氅的衣角。
他咬着后槽牙,看着对他不屑一顾的陆雁书漫入黄沙中的背影。
他心里不忿,他可是堂堂朝廷命官,屈尊对她一个边关小将军夸赞两句,这对她来说该是无上的无上的恩赐,她竟然敢无视。
加之上次,与那个野蛮的匈奴人狼狈为奸,三番五次的忤逆他,让他颜面扫地。
他半眯着眼睛,心里满是不忿,嘴上却是道:“陆将军确实果敢勇猛,不愧是我大汉的将士。”
陆雁书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陈时雨担忧的目光还凝在峡口,喃喃道:“只希望女将军安好……”
嬷嬷已经缓过神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陈时雨歪掉的大氅轻轻摆正,又将她因为急剧奔跑散乱的发髻理顺。
朝着峡口望了一眼,一言不发,从前满是不屑的眼里带了些许的担忧。
等陆雁书进了峡口,正看到先前贴着岩壁的龙卷风被路中间凸起的岩石分成了两个,一左一右,相互夹击。
而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正在拉着绳子的向武袭击而去。
陆雁书大喊一声:“向武!离开哪里!”
可风太大了,向武什么也听不见。
陆雁书一路狂奔,却为时已晚,龙卷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地上的聘礼拔起,卷到空中,而绳子的另外一头上,正拖着向武。
向武吓的大哭,大喊:“头儿,救我!!救我!!……”
陆雁书感觉有一股热血冲上脑子,直觉一阵眩晕,脑海深处,有熟悉的声音在哭喊着:“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她脑子一片空白,急剧助跑几步,往前一扑,抓住了向武的脚。
绳索缠在向武的腰上,龙卷风左右摇摆,拖着二人前行。
向武吓傻了,眼睛也不敢睁,一直“哇哇”大哭。
看到头儿来救自己,才敢半睁开眼睛往下瞄去,便看见自己的头儿抓着自己的脚踝。
她太瘦弱了,比他还瘦,被龙卷风拖着在地上左右翻滚。
忽地,龙卷风改变了走向,他看到来头儿不及应对,细弱的腰狠狠的撞击在了石壁上。
他“嗷”的一声大哭出阿来,他扯着嗓子喊:“头儿,放开我吧!头儿……”
他悲痛欲绝,更是后悔将才大喊着让头儿来救他了,他只会连累头儿,一直都是……
腰间的绳索越缠越紧,勒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喊了几声,可脚踝的手抓的更紧了,他知道头儿是不会放弃的。
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
天旋地转间,他听到头儿的声音随着沙石绕在耳边:“向武,别怕……”
他瘪着嘴,强忍着哭意,他不能死,更不能连累着头儿跟他一起死。
他借着风强撑开四肢,想借力打力减缓速度,可于事无补。
风更劲儿了,盘旋着,眼见要撞上料峭的岩壁,他急了,如果……如果他们撞上了崖壁,那……
他不敢想,只是疯狂的蹬自己的脚,想让头儿松手。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跳上隔壁的崖石,向这边飞扑而来,风鼓起他的衣裳,掀起他的卷发,他就像是乘着狂风的雄鹰,向他们展翅而来……
向武憋在胸腔的气泄了,他狠狠的吐了一口气,嘴里哽咽着。
就在要撞上石壁的电光石火间,他猛地反转身子,一脚蹬在崖壁上,往反向向弹开。
与此同时,有衣角擦过他的头顶,只听“噔”的一声,勒在他腰间让他喘不过气的绳索松了。
死亡的恐惧散去,劫后余生的险象环生又令他放声大哭。
可那惊天地泣鬼的哭声还未出来,领子被人揪住,那一声死而复生的呐喊硬生生被勒成了一声哀怨的嗝。
天旋地转间,他被赫连渊抗在了肩头,将将落地,又剧烈的奔跑起来。
他惊慌又憋闷的情绪,全变成了胃间的一股子抽搐,一股脑儿的全吐在了赫连渊的身上。
他倒挂在赫连渊的胸膛上,耳旁除了赫连渊奔跑时发出的气息声,还有他一如既往熟悉又感人的嫌弃声:“向武,你小子吃什么了,这么臭!臭死了!!”
他听到头儿的声音厉声说道:“放我下来!”
向武打着嗝想:“真好,真好啊……”
陆雁书被渊赫连渊夹在腋下,等出了峡口才放下来。
陆雁书着急查看向武的情况。
向武委屈的瘪着嘴,想要放声大哭,可一张嘴,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嗝。
这反倒是把旁边的赫连渊逗笑了。
“现在知道怕了?”
他嫌弃的用手弹着被向武吐了一身的衣服:“你小子恩将仇报啊,吐我一身,这可是我嘴帅气的一身衣服……”
赫连渊转身看到向武,正想这小子今天怎么没有反驳。
一抬眼便看见向武眼泪吧嗒吧嗒流个不停。
一愣,欲言又止的抬手指了指向武的眼睛:“我说你……”
向武一把拍开赫连渊的手,赌气跑了。
留赫连渊在风中瑟瑟凌乱。
他看着向武的背影道,摇头嫌弃道:“爱哭鬼!”
又转身看陆雁书的颜色,一脸正义的说道:“他自己哭的,我可没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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