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山相去莲勺城不过十里地。
就这十里地,他居然遇到了两波偷袭。
第一波明显是奔着要他的命的。
十个黑衣人,身手干脆利落,还用上了捆仙索这等高级法器,更趁他不注意往他面上撒迷毒。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他反应迅速,身上又备了几张九霄紫雷符,强行引动天雷下来,又配合出其不意的血煞,才解了危机。
只是这帮人逃的逃,死的死,根本不给他留活口的机会,尸身亦很快因服毒烂掉,无从查证出身。
第二波就一言难尽多了。
五个人,穿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不合适的道袍,以奇怪的步法在他身边挪来腾去。看似好像要放杀招,实际就跟喝了假酒似的,手歪眼斜,没有一招落到实处。
令狐荀一开始还如临大敌,后来连装也懒得,收了剑道:“你们是魔教派来的罢?”
“呸!少给你爷爷泼脏水啊!你不是那悬赏令上的凌如絮?自是要捉了你换酒钱去!”
令狐荀被缠得不耐烦,将他们一个个打倒。那些人互相对看一眼,大喊一声大侠饶命,从怀里掏出些许物事抛过来,轰的一下作鸟兽散。
再看那地上,有沉甸甸的银两,有装丹药的瓷瓶,他拿剑拨了拨,连捡也不捡,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了。
晚间总算到了莲勺城。
相传前朝曾有皇帝困于此地的泥滩之中,被当地先民所救。因此闻名天下。
如今秋风渐起,秋味正浓,家家户户都忙着摘柿子,穿柿子,悬挂于檐下做柿饼。
令狐荀随意找了间酒肆,点了道水盆羊肉,打了两斤杜康酒,独自坐在角落小酌。
太和山地处中原内陆,以这种酒最为常见,清洌碧透,味甜质纯,与他前世喝的一般无二。只是以前没觉得,现在喝起来,忽然又嫌入口太烈。
“小二,有别的酒吗?”
“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汾酒,或者……竹叶青。”
小二甩了甩肩上的布巾,失笑道:“客官可真是讲究人,只是这汾酒哪里是一般人能喝得?咱这里还离杏花村少说也千里之隔,运过来都不容易。”
“更何况,小的听说那些个酿酒的老师傅们都鬼精的,个个在本地都过得很好,从不肯轻易往外头走。如今外面流通的,大都是些骗人的自酿酒!
“竹叶青更不得了了,连方子都神神秘秘的。不若还是喝咱们的杜康好了,老话不是说得好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过来帮令狐荀将酒斟上,不免多看他两眼,又咦了一声:“我瞧着客官怎么……有点眼熟?今天好像在哪见过?”
“你是说那悬赏令罢?我师兄弟们也觉得像我。”令狐荀表情自若,轻抿一口酒。
小二这才留意到他身上暮山紫的道袍,一拍自己嘴巴:“哎呀,瞧我这张臭嘴!仙人失敬,失敬!那画像上的魔修形容猥琐,那能与您相比……”
正说到此处,不远处又来了一行人,在一张空桌上落座。
“小二,快烫点热酒来,山里头真冷,可冻死个人了!”
“好嘞,客官稍等!”
令狐荀朝那处望去,但见那三人穿着粗布灰裳,皆是良民打扮,风尘仆仆的样子。其中一人道:“牛哥,你说说,那少阳派的既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另一人脸似锅底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懒得管呗。要真当回事,能直接送客,连在那多一口茶都不肯给?”
那被称为牛哥的人灌了满满一碗冷茶,一抹嘴巴:“人家也说了,领命时自会前来找我们,着什么急?”
“牛哥你不着急我着急呀!这小灵脉与他们仙门不过九牛一毛,但是咱们一村老小的命根子啊!一天不能采石挖矿,咱们一天就没得工钱进账,老子一家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牛哥沉默好半天,才道:“这件事齐家不出面,没人会当回事。他们便料定了我等闹不出什么结果来。”
三人正在唉声叹气,旁边的令狐荀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牛肉,却想起前世来。
上一世接这个案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此案并不难办,这处灵脉名为金氏陂,原本规模还挺大,但因开挖得早,开采到现在已出大半,因此负责开采的当地巨富齐家就不是很重视。
他们所说的影响开采的怪事,实际上是一只妖在作祟。
此妖自称永夜魔,最大的能耐就是制造黑暗结界。叫当中的人无法感知外面时间流速,也因此不知不觉中会中了它的幻术,睡觉的时间越来越久,直到陷入无尽昏睡。
这永夜魔据说在数十年前曾经在当地作乱过,后被少阳派的先人封在金氏陂的废弃矿洞之中永世不得而出。
只是这阵子下了场大雨,山势滑坡,封条莫名其妙受到震动被揭开,结果就导致这妖怪又出来作乱了。
前世令狐荀专注于修炼,对于这些宗门琐事并不在意。当时出门时顺路跟随上报的村民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异状。
那妖怪毕竟刚苏醒,身体虚弱,还没开始吸食人魂,就被他逮了个正着,没几下便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因此也得到了一项蛮鸡肋的宝物,叫掩日衣。据说将此物披到谁身上,便可入其幽深梦境,左右其心智。但对于当时的令狐荀来说属实无用,无人值得他这般费尽心神。
毕竟他向来主张用不了的人十步一杀,利落省事。
如今楼西月做首席弟子,大约因为最近要对付魔教事务繁忙,这等小事还没来得及派人去管。不过按他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安排。
一人脖子往令狐荀这边凑了凑,用力耸动鼻子:“牛哥,我闻着这羊肉很香啊,你带钱了吗?要不咱们也凑一凑,点一盆?”
牛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他一把拽回:“老实吃饭吧,家里人都要喝西北风了,还馋肉!”
令狐荀回头看去,三个大男人举着手里干巴巴的干粮,喝着温酒,吹着冷风,不可谓不凄惨。
他收回视线,继续默不作声吃自己的羊肉。
“小二,给这三位好汉上三盆水盆羊肉。”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畔骤然响起,只见那人一身玄衣,颧骨高耸,脸上脏兮兮的,俨然一副披头散发的神棍模样。
他跨做到牛哥对面的两名男子之间,一手揽着一人,冲牛哥笑嘻嘻道:“相逢即是有缘,请三位哥哥吃点东西,还请不要嫌弃。”
那三人哪里见过这等怪事,都愣在那处,连干粮都忘了啃。其中一人用力咽了口唾沫,本想说话,还是先看向对面:“牛哥,你看这……”
“无功不受禄。”牛哥**说着,喝了一大口酒,被那辛辣刺激得眯起眼睛。
“你方才说你们去拜访少阳派,是为的甚么事?或许在下也能帮忙未尝不可啊?”
牛哥怀疑地看了看他:“你是何人?此事事关妖邪魔物,可不是一般人能管得了的。”
那人随意拱了拱手:“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算子任俊杰!”
三人面面相觑,此时小二将热腾腾香喷喷的水盆羊肉端来,直看得当中二人眼珠子都快跟着掉下来。唯牛哥摇头道:“不曾听闻。”
说着又呵斥那蠢蠢欲动的二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别什么都馋!”
任俊杰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一指自己身侧:“你们不信我没关系,可这里有位少阳派的仙人,总该信了吧?”
那三人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令狐荀。
此时他的羊肉已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慢悠悠地替自己斟酒,闻言掀起眼皮瞥那神棍一眼,波澜不惊。
牛哥这回换了副神情,连忙起身:“原来那位道长竟是你的朋友?失敬,失敬。”
他那两个同乡早已趁机端过羊肉开始大快朵颐,牛哥也无暇顾及,一屁股坐到令狐荀对面,很快那个邋里邋遢的神算子也跟个幽灵似的窜过来,在令狐荀右手边坐下。
令狐荀将二人收在眼底,把酒杯放下:“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在下不过路过,身上另有要务,对此事也无能为力。”
任俊杰摩挲着下巴笑:“别这么说嘛,小道长,谁不知道少阳派身为天下第一大仙门,以除魔卫道为第一要务,向来最是嫉恶如仇、惩恶扬善,所以才能成为天下表率。
“况且金氏陂和莲勺城本就在太和山庇护之下,对这里的一方百姓负有护佑职责,危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相信少阳派肯定是不会弃这么多村民的安危于不顾的。”
令狐荀不欲理他,对牛哥道:“此事既然已经递呈上去,仙门自会派人来管,您稍等即可。我若在此贸然插手,反倒不妥。”
任俊杰连连摆手:“嗨,小道长这话说的,你们仙门不都有传音符嘛,传个信一句话的事儿,择日不如撞日,这事儿你看你捎带手的就做了,别人也不用费功夫过来了,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牛哥一听面上大喜,生怕令狐荀再推脱,当即起身拍了拍身上浮土,立刻跪下。
“恩人!若你能随我去金氏陂看看,那自是再好不过。我就知道你们修仙的心怀苍生,哪怕对我们这些乡野小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拜了两拜便一直俯身低头,大有对方不答应自己就不起来的势头。
令狐荀被这一通整得哑口无言,面无表情盯着任俊杰看了一阵。对方却只是眯着眼睛笑,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末了见他答应了,将牛哥扶起,才悠悠道:“小道长,我对那处也挺有兴趣,咱们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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