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邪主突然出声打断:“夫人长话短说,至于你与那人的感情纠葛,已是陈年旧事,别人并不关心。”
不不,让她说!张俊人在心里大喊,妖怪版父母爱情什么的,他还挺好奇的。
前世,张俊人对感情这玩意儿一直没闹明白,毕竟以死直男的刻板印象活了小半辈子,他的爱情路走得很崎岖。
高中时期情窦晚开,暗恋隔壁班班花无疾而终。人家妥妥的白富美,念到高二终于意识到换个环境,人生不必这么卷也能活得很好,全家移民加拿大去了。
大学难得放飞了四年,可惜念的是理工科类专业,混出一帮铁哥们。偶尔遇到一个同系女生对他示好,也没明说,就天天约他中午去食堂吃饭,或者上自习,被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给赶跑了。
主要是那段时间,他家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中国,每年高考结束,有多少对望子成龙的夫妻等着离婚?原以为这就是个段子,真的。
父母闹离婚闹得最厉害之时,张俊人刚刚成年,但也难免受波及。两头都跟他诉苦,都要他站队。他哪里懂得老一辈那些感情恩怨,这个劝那个哄,反倒落了个两头不讨好。
到最后,父母到底还是分开了。转头都各自组成了家庭,他反而成了唯一一个被丢下的。
也是在那时候,他心底的两种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在说,管他们呢,老子自己有自己的路,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另一个却在扪心自问,为什么世界上这么多人,偏偏就是他被剩下了?是不是他根本不配拥有什么亲密关系?
结果就是,毕业了好兄弟们个个工作感情两手抓,他成了那个浑噩度日的迷茫青年。
工作在两年后慢慢走上正轨,但感情一直没有。
母亲还算是比较关心他的,定期会来电话询问。后来,偶尔会漫不经心提一句该找另一半了。
但另一半到底该是什么样的?该怎样表现,才能有一个适配的另一半?这些他统统不知道。直到被公司一个关系不错的行政哥们怂恿着报名参加了联谊会,才明白,哦,原来相亲是这么回事。
是拉出来一列硬指标,一条一条对着看,看匹配度。
是看诚意,看钱,看脸。
大家去到那地方,名义上是吃饭聊天,但不论男女,看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挑剔。那种挑剔他很眼熟,就是老头老太们在超市买削价商品时货比三家的锱铢必较。
连他父母那种真正因为爱情结婚的夫妻,都能在漫长的鸡毛蒜皮里消磨了对彼此的爱,看尽对方最丑陋的嘴脸。
说实话,他对这些一直很怀疑。
大约是张俊人的单身狗生涯时间着实太长了些,同组的恋爱达人小郑建议他多看看爱情小说,特别是女性向的,说不定能找到点变成好男人的觉悟,提高恋爱能力。
小郑很热心,还给他指了条明路,去到那个绿江原创小说网站上翻就行。里面都是女作者写的,质量很高,文风细腻。
张俊人很听劝,看是真看了。
可是吧,他毕竟是个男人,到头来逛了一圈,能吸引他的书名和文案还是那种男频调调。于是他与《苍穹之龙的升级之路》这本书的不解之缘便在这里结下了。
他看的过程中还奇怪来着,也没见男主跟哪个女性角色有过什么特别的感情啊?怎么一直在打打杀杀?
不过看着看着他把这事儿也忘了,光顾着骂男主和作者了。
笑卉夫人嗔他一眼,转头对张俊人道:“我这个儿子,别的都好,就是性子跟我一样倔,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张俊人回神,赶忙替领导找补:“夫人说笑了,邪主他向来面冷心热,我等都知道的。”
鬼风邪主:“……”
笑卉夫人这才又高兴起来,继续讲下去。
且说那师兄妹二人在林间穿行,四下搜寻,走走停停,又不知过了多久。但在不知不觉间,误入了一片迷障林。那林子在风遥关最阴处,温暖潮湿,又缺光照,偏偏多喜阴的藤蔓植物,经年累月,便成一块幽深且雾气弥漫的湿地。
常有小动物误入之后出不来,困死在里面。时间长了,陈腐之味浓重,形成了积聚的大团瘴气。
这迷障林原本大多数走兽都知道避开来,但这师兄妹二人初来乍到,哪里懂得这野地规矩?待到真正发觉不对劲时,已经在林中打转了好一阵子。
那叫月姮的女子因身形单薄,率先支撑不住,倒地昏迷不醒。
“月姮!月姮!”
浥尘一面要搀扶与她,一面还要继续寻找出路,自己也吸入不少瘴气,神志不清。到最后索性将自己舌尖咬破,提剑对着眼前藤蔓劈刺起来。妄图暴力开出一条路来。
此举并未对那些粗壮藤蔓造成太大影响,反倒惊得数只路过的水鸟啼叫着飞了起来。
笑卉夫人那时本在极渊里泡着养伤,她耳聪目明,忽听得这反常叫声,耐不住天性里的好奇,又化成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翅鸢飞到上空盘旋,想要一探究竟。
果真不多时就远远看到浥尘摇摇欲坠的模样。
迷障林的破局便是飞向高处。因那瘴气浑浊发沉,一般只能在地表面上徘徊。是以她变成黑翅鸢后,也并不十分惧怕那林子。
她在他还剩一缕意识的时候,屏息俯冲了下去,稳稳地叼住他的后襟,将他拎起。随后飞过密林,轻轻放在极渊的浅滩边。
在确保他还活着后,又折返回去救了月姮。
月姮中毒已深,一时半会儿看着不太可能醒转。倒是这个浥尘体格健壮,还可以稍微抢救一下。她用笨拙的翅膀,将他的头扳向一侧,还给他拿叶片喂了水。当然,因为这幅身躯的缘故,大多都沿着他微张的嘴唇,流过棱角分明的下巴,流过凸起的喉结。
“你是谁?”
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笑卉夫人立刻展翅飞走。
他的手指堪堪碰到鸟儿的尾羽,微微一下,转瞬即逝。
匆忙间,她不忘看他一眼。
那时,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化形成人的念头。
浥尘清醒过来后,并未在那处多呆。他在这处树干上刻了一个图案,便扶着师妹匆匆离开。
他刻的是朵玉芙蓉。笑卉夫人觉得很好看,没舍得毁掉。
后来不过数日,某天夜里,浥尘又回来了。就在那极渊边上,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圆圆物事,对着嘴吹了起来。
那声音呜呜咽咽,与流水潺潺,鸟兽虫鸣,风吹树叶一并劈头盖脸地砸来,令她应接不暇,一时之间迷了心窍,竟大着胆子从池子里浮上来,化形成一只小小的凤头须赢,朝他那处游去。[1]
一曲奏毕,她尚在陶醉中,浥尘忽然间将脸转了过来,看向她,目光清明,眉眼湛湛。
“是你,对不对?是你救了我。”
笑卉夫人心生怯意,忙不迭调头就往湖心游去。
就听浥尘用清冷的声音道:“我探得出你身上灵力,你非寻常走兽,是有灵的。”
“我无恶意,只是想谢你救命之恩,看得出这曲子你很喜欢,其名《风雅》。承蒙不弃,我这几日都有空,可以每日来吹与你听,好不好?”
说到此处,她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
“其实,阿宝实在抬举我了,这当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男女情谊。彼时我与他之间,天差地别,我连个人形都没有,什么都不懂,哪来的感情?他说那乐器叫埙,我听得似懂非懂。”
“因为这首埙曲我很喜欢,他为人也亲切,我便慢慢与他相识。我们无法沟通,他便同我打手势。”
“后来更熟了些,我有心炫耀,朝他展示我化形的本事。有次不小心失误了,还露出过真身。大约我真身的确丑得惊世骇俗,他当时明显是被我骇着了。后来我让他形容一下我的真身。他说我‘皮肤松垮,全身凝胶状,五官好似融化的蜡烛,糊在脸上,软若无骨’。”
“我那时还没心没肺,只知道傻笑,却没察觉到自己的心里,实则是刺痛的。但好在,他没有因此就不理我,我又觉得,他是个不以相貌评判的好人。”
“再后来,我学着化形成人。一开始,我化形成他。因为我瞧着他最顺眼。可是他却不喜欢,他皱眉说,面对面看另一个自己,实在奇怪,叫我不要再这样。我只好去化形成别人。我统共就见过两个人,不能化成他,就只能化成那个师妹了。”
“他瞧见了,倒也没说什么。慢慢开始教我说话认字,与我耐心说起人间见闻。那时确实好笑,我虽痴长他这么多年岁,却连稚子也不如,这不知那不知,从他那里学习,恁大个人,却好比孩童牙牙学语,也算奇闻一件了。”
这时邪主又提醒道:“夫人,三句话内结束。”
1、须赢,即鸊鷉pì tī,一种野鸭。十分擅长潜水,能在水下作长距离游泳。在《尔雅》中被称为“须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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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其名风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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