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在张俊人看来,时间从离开寒漪小院的那天起,就如同上紧发条的玩具被放到桌上,开始突然加速。
长云被安排了任务,临时回双极教一趟。
张俊人自己往东行,又跟在外奔波忙于巡视分堂与新店铺选址的却山汇合。成功抢先于男主和其他仙门之前,找到位于罗浮山的一处隐藏矿脉,着人开始暗中招揽当地人开采。
此处矿脉储量丰富,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距离魔域太远。一旦被周围经过的仙门中人发现,很有可能会被连锅端。但眼下那处还算荒郊野岭,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引人注目。
这本是原书中一位给密东寺修金佛的工匠无意发现的。他与那些大和尚们素日交情不错,经过罗浮山时不慎迷路,无意中发现异象,侥幸回来后便跟一个大和尚随口提了句。那和尚当即留个心眼派人去探查,确定后悄默声把那块矿脉圈给自己,着人动工开采。
后来密东寺富丽堂皇,僧人们个个脑满肠肥,不事修炼却修为深厚,得越发惹眼,最终还是被天下都知晓。鬼风邪主自是率教众多次前去抢掠。理由也很横,你一个和尚要这么多灵石与银两做什么?本就应该拿出来普度众生。
而众生当中如今过得最不好的是谁?当然是条件恶劣的魔域修士们。所以魔修来取些灵石用,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蛮横不讲理的双极教仿佛一只鬣狗,时不时就从暗处跳出来狠咬一口。密东寺虽不至于有多大损失,但也备受困扰,便去找其他门派求援。其他仙门竟都以各种理由袖手旁观,甚至态度上也有些幸灾乐祸,只等到和尚忍痛割肉,愿意分一杯羹才出手。
那时双极教早跑了没影,从此后罗浮山灵脉变成了多家仙门共同开采的资源。
管他呢,张俊人想着,先下手为强,真要到仙修门注意到时再说,风向好便秀秀肌肉,不好的话拔腿就跑,反正悲狱山是个槛,他们一时还翻不过来。到时候灵石能挖多少自然是带走多少,想来想去都是赚了。
张俊人又想起先前自己踩点过的另一处洞天福地。
回教后,赶忙让云崖着人将风遥关的青头溪圈为教中专属修炼场所,设好禁制,定期往那处输送派中颇具潜力的魔修,好叫他们吸纳天然灵气,专心修炼升级。
渐渐地,他发现了另一件事。
果然,如他所料,随着双极教蒸蒸日上,自己那点负的人品值反而开始逐渐回正。
当教主的第一年底,双极教从收不抵支的困境中走出,现金流跑起来。教中弟子得到一视同仁,吃得饱穿得暖有事干有奔头,打架斗殴的都少了,死亡率和退出率也开始显著下降。
安都峡里无声无息开始下第一场雪。
傍晚时分,张俊人在罗上宫里准备休憩,收到下属汇报,说令狐荀突然被废修为,被踢出青城派。更离谱的是,与他一道退出的竟然还有青城派的首席大弟子周凌波。
青城派对此的解释是,令狐荀手脚不干净,偷盗门派宝物,还拒不承认与归还。大师姐周凌波身为弟子表率,看到后非但没有严加约束,及时上报仙门,反而听之任之,肆意纵容。同样触犯门规。
张俊人初听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将原著调出来略略一翻,就发现他这个离开青城派的时间线过分早了。
按理说,令狐荀至少应该在青城派待满五年的。这五年之中,他会将青城派最名不见经传的基本内功心法《守无致虚功》练到炉火纯青才是。
他会经历前三年的毫无进展,平平无奇,白眼嘲笑,直至第四年,被人恶作剧,不着寸缕、双脚捆绑推入风雪之中,即将冻毙之时开悟。然后仅凭这一套功法,三句要诀,从炼气期直接拔地而起,冲到金丹期。
而且,他走就走,周凌波又是怎么回事?她此刻不是应该刚刚结交少阳派的楼西月吗?
怎么会莫名其妙跟着令狐荀跑了?!
虽然张俊人知道后面周凌波跟楼西月掰了后,会开始对男主令狐荀产生一些朦胧好感。可是那都已经是令狐荀五年后拜入少阳派以后的事儿了啊?
而且原书中这段虚无缥缈的感情基本一直是周凌波的单箭头,他不记得令狐荀有真正喜欢过谁啊?他最喜欢的难道不是修仙吗?升级打怪,乐此不疲。
张俊人着实有点坐不住,又盘问了那惊门弟子诸多细节,还是看不出什么来。只听说近期还有个青城派弟子误闯后山禁地被,被机关误杀,但具体是谁,并不清楚。
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个事实基本已经坐实他先前的猜想。
这个版本的令狐荀,远不止原书里那么简单。自己一有动作,他也跟着变,就仿佛一盘棋局,你先前知晓的路数,对方可能同样知晓。并且,对方还能根据你新的路数,自然又灵动地变换招式!
根本招架不住!
张俊人越想越觉得胆寒。
他原本唯一的依仗便是自己对原著小说情节的了解程度。如今看来,恐怕根本没优势。反倒是他先前安排的一步看似废棋的棋子,有可能走对了。
再进一步思索,恐怕先前二人交涉时,对方早已知晓他的情况,纯粹是把他猴看演戏呢!再想想,此人是真想救他妹妹吗?
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要试探自己斤两而已。
张俊人忽然生出一阵后怕,背上蓦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上沁出冷汗。
那自己能顺利活到今天,还真是命大。
那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出去,更不能随便见他了!没准备好之前,宁愿做缩头乌龟,也不能直接见面。只要不见面,什么事都没有!
那惊门弟子站着没动,拿眼小心觑着这位一直沉默的教主,小心翼翼道:“此人后面……还需要跟吗?”
“跟。”张俊人回过神来,毫不犹豫道,“但是跟你们门主说,换最精锐的人来跟,你们的人若实力不够,就去找云崖借,必须得是修为最好身手最利索的。否则这个人,恐怕以后越来越跟不住!”
弟子连忙称是。
夜幕低垂,外面风雪更甚,北风似是在人耳边刮擦呼啸,吵个不停。
不一阵,云崖顶着一头雪片进来,连坐都不及,开门见山就道:“教主确定要启用最精锐的人力?由影卫甲来做这件事,会否大材小用?”
这几个月天天听张俊人的耳提面命,说什么产出比,他对此事也开始渐渐在意。
张俊人却摆手道:“无妨,此人是最大的变数,能用最好的人力跟住,不亏。”
想了想又苦笑道:“一个月前你们安排的对他的暗杀行动,不是失败了么。我教杀手里排位最高的子君有去无回,至今下落不明,还不知是否被他反套出一些信息呢。”
“不会的,他一旦被擒,东幽使那边的子蛊便会与母蛊通感,当即自爆。不会有任何泄露。”云崖笃定道,“子君的子蛊已爆,死人是不会再开口的。”
张俊人神色晦暗不明,敷衍点头。
“这回一定盯住了。”
“遵命!”
夜半时分,正是辗转反侧之际,手机屏幕忽然幽幽亮起,siri彩色的圆盘浮现出来,在锁屏界面上转来转去:“玄,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张俊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siri:“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具体不能告诉你,但我收到来自系统的警告,令狐荀现在三观不明,疑似混沌,从他的各项选择来看,隐约在往邪恶方向发展。这件事,从源头分析,因为唯一的变数在你这里,所以猜测与你有关。”
张俊人一下从床上坐起,抓狂道:“不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考虑一下令狐荀这个人是不是被什么鬼魂取代了,或者有什么别的遭遇?比如也被剧透过,或者说能预测未来什么的?”
“我检测过,他是本人。”Siri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委屈,“别的就看不出来了。大脑是个太精妙的结构,我暂时没办法分析出他的脑内活动。”
张俊人没脾气了,躺回去道:“反正我就是这个观点,现在变数不止在我这里,重点是他!他才是完全不透明的,未知的。”
Siri沉默一阵,突然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咚地一声。
“你有新的必选任务,请查收。”
不等张俊人反应,就一口气说完:“必选任务因其稳定小说世界结构的特殊性,暂时不能拒绝。新任务需要你通过自己的方式,确保男主令狐荀回归主线剧情,履行其人间正道、天命之子的职责。”
张俊人气结,猛捶一下被褥:“不是,你有病吧!”
“该任务的目标一旦达成,你将得到【免死金牌】奖励,以确保在大结局后存活。”
张俊人立刻和颜悦色:“我考虑一下怎么搞。”
……
不日后,春寒料峭,魔界寒风凛冽,连向来在枯枝上盘旋的乌鸦都不见几只。
天简直要冷到人骨头缝里。这几日雪后结冰,就连人员密集的教中都无力扫雪,不少教众便只在屋里待着,不肯出去。
张俊人这屋里还是有碳烧有炉子烤的,还是没躲过手上生了冻疮。怪只能怪魔域里本来气候就不如东边好。他吃过午饭难得和宿灵坐着闲聊,手里揣着个九节狼当暖手宝,轻易不肯把手伸出来,连喝茶都少了。
桑阴风尘仆仆地冲进来,大着嗓门道:“教主,教门边来了个看不出形貌的叫花子。非要见你,说是故人一位。俺瞧着是有点眼熟,就是没想起来是谁,怎么办?你见还是不见?”
“不见!赶走!”
桑阴哎了一声,忙不迭冲出去,带进来一阵冷风。
不一阵他又将硕大的脑袋探进来:“教主,他说他是来寻人的,想知道你是否见过他妹子,此事对他无比重要。”
张俊人想也不想道:“没见过!你快出去,别把风再带进来了,要冻煞人了!”
桑阴又哦了一声,走了。
片刻后,他第三度闯进来,脸上满是不耐:“哎,教主,要么我把他带来,你俩当着面说行不?这两句话害俺跑了多少趟了,累!”
张俊人抬了抬眼皮:“他又说什么?”
“他说他不走,除非你当面跟他说。”
宿灵将手里茶杯搁下:“我去会会他。”
“不用。”
房间里静了一阵。
桑阴瞧着房里的公玉教主,双目微阖,黑面罩也看不出个表情,还以为他要睡着了。还在寻思要不要吼一嗓子把他叫醒,就听一个清泠悦耳的声音传来:“把他乱棍打出去,告诉他,再纠缠就杀了他。”
“记得把这个给他,”
桑阴抬眼,见那莹白掌心中的是一串褪了色的琉璃珠。
“告诉他,令妹可惜了,本来能当教主夫人的……不过教主仁慈,让她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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