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灌进来，屋子里没了动静，躺椅上的人掀开眼皮，目光浑然不清。
温泉池迷蒙的水雾蒸腾着、绕开深红的帷幕，罗恩眼前又隐约浮现出一抹雪白的背影，腾腾雾气散去，身影破水而出，修长的手指将湿漉漉的黑发往后捋，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身影靠了过来，居然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公爵…”殷红的唇轻掀着，吐出两个字，声音仿佛贴在耳边。
罗恩闭了闭眼，睁开，看到了艾希。
艾希端着杯醒酒茶，嗓音压得低低的，“公爵，喝一点吧？”
罗恩先是侧头，看了下周围，才接过那杯醒酒茶，粗粗灌了下去。
他把杯子放在矮桌上，将脏了的外套脱下，随意扔在地上，任艾希在一旁收拾，罗恩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他慢慢地、抬手摸了下脸，又站起来，抬腿朝着外面走，眼底暗得不见光。
主卧燃着灯，门是关着的，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罗恩停在门前，听了会儿，抬手敲了敲。
“叩、叩…”
轻轻的两下。
屋内的霍律浑身一僵，他面前拉开的抽屉，放了把镶有暗红宝石的银质短匕首，他迅速将匕首拿出来，藏进了袖子里，又将柜子上的东西恢复原样，才去开门。
门外是醉醺醺的罗恩，他靠着门框，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微微闪烁，外套不知丢什么地方了，露出里面洁白的内衬。
霍律没有开口，罗恩似乎过了很久才察觉面前的门被开启了，他半睁开眼睛，盯了霍律好一会儿。
就在霍律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时，罗恩才微张开嘴，“律？”
霍律眼神微动，他忽然有些不确定罗恩的醉态是否是装出来的，“公爵，是我。”
罗恩望着霍律，慢慢的，又向前倒了两步，正好抓住他藏有匕首的那只手臂，冰冷、坚硬的金属贴在皮肤表面。
霍律瞳孔紧缩，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再然后，他就说不出话了，而是有些紧张地盯着对方。
罗恩的手滞在半空，指尖微动着，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们，就快结契了。”声音慢悠悠的，显出一种迷糊的温柔，“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罗恩。”霍律顿了顿，又说：“我去叫厨房给你准备一些醒酒的东西？”
“不用了。”罗恩声音闷闷的，他垂下眼睑，又去碰霍律的另一只手，霍律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挣开。
卧室里亮着油灯，罗恩没有询问霍律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只是拉着他，摇摇晃晃地径直往床边走。
霍律的心脏，慢慢揪了起来，那个柜子就在床边。
但罗恩只是拉着霍律倒在了床上，那只手却还牢牢箍着他。
半晌，床上人没了动静。
霍律因为罗恩的关系，微勾着腰，他低声唤了句：“罗恩？”
罗恩歪着头，浓密纤长的睫翼垂掩着，落下一片静谧的阴影，像是再次睡着了。
霍律低眸，去掰罗恩的手，罗恩的睫毛动了动，眼皮撩起，露出那双幽然的翡绿眼眸，静静地看着霍律。
另一只手捉住了手腕，霍律停住了动作，他缓缓抬眼，对上了罗恩晦暗的眼神。
霍律愣了一下，目光很快恢复平静，轻声说：“罗恩，我要回房间了。”
罗恩看了霍律一会儿，又慢慢的，松开了手。
…
匕首的柄部，雕刻有繁复的花纹，霍律用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刃口，很锋利，还是银质的，对于半血族，划一下就是不小的伤害，纯血种的唾液才能止血。
对于艾希说的方法，霍律仍存有疑虑。
艾希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经历濒临生死的痛苦，才能看到迷雾下的真实，如果想回到现实，就需要用这把短匕首，刺.进心脏。
伤害会带进现实，但在现实中，他是纯血种，根本不会惧怕银质武器造成的任何伤，血族的弱点也不在心脏。
霍律这么想的时候，匕首的尖端也试探性地朝着胸口比划，泛着冷芒的尖端越来越靠近，抵在隔着薄薄布料的胸口，似乎微微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刺.进皮肉。
但过了会儿，霍律又将匕首放进了刀鞘。
他走出房间，打算去找亚伦，这时的天已经开始亮了，古堡也静下来不少。
…
亚伦的房间没有锁，里面亮着灯，霍律敲了两下，见没人来开门，他便直接推开门进了屋。
霍律才刚推开门，就被人从前面抱住，带着一股微醺的酒气，门也被推得关了起来。
霍律闻到熟悉的气息，又放松了警惕。
但接着，亚伦又将他按在了门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霍律退后几步，他扭头看了看脚下，然后脸被捧过，亚伦半眯着眼睛，毫无章法地吻了上来。
霍律想起亚伦一晚上下来，也因为他的关系喝了不少酒，似乎也醉得厉害，便由着他。
事实上，霍律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跟亚伦发生那一系列的荒唐事，而亚伦能一直跟过来，也许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一时让霍律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霍律的舌尖被咬了一下，他抬手轻抵住亚伦，因为两人贴得太近的关系，他的手只能抬起了一点点，却察觉到亚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慢慢松开手，眼里的醉意都清醒了一大半，在看到霍律手里拿着的短匕首时，又略微有些失神。
霍律将短匕首也递给他，轻声问：“你来看看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亚伦眼神微暗，他接过那把银匕首，细细查看。
过了会儿，他抬眸，看了霍律好一会儿，才慢慢摇了下头。
霍律有些失望地拿回匕首，末了，又低声解释：“你不用担心，结契对我是没用的。”
跟系统绑定时，霍律的灵魂也有一缕存在系统那儿，而现在，系统不在他身边，就算是结契，也没任何用。
霍律将要离开时，亚伦又拉住他，舔了舔唇，“我…”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动静，亚伦话音顿住。
霍律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慢慢抬手，将亚伦摁在了门上，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大的动静。
亚伦睫毛颤动了两下，忽然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喉结。
外面的脚步声有明显的停顿。
霍律听出来，外面的是罗恩，不久前，这阵脚步声也曾出现在主卧外面，他开始还以为是古堡的男仆。
算一算时间，距离罗恩睡着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也许罗恩醒来后，没在房间看到他，便找了出来。
罗恩对“他”，总会表现出懦夫的一面，比如之前，知道霍律跟亚伦在顶层“私会”，也只是在他睡觉时，用方帕狠狠擦了擦他的唇，什么也没问，仿佛不问，那一切就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面对霍律跟亚伦的亲热场面时，罗恩更是会下意识地回避，让人猜不出他的态度。
霍律盯了亚伦一会儿，靠近他的耳边，几乎是用气音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刚落，亚伦的脸立刻有些发热，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霍律，“为…为什么？”
却见近在咫尺的红唇微分，溢漏出一阵携着暧昧声调的低喘，让亚伦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
霍律的手摸上了亚伦的脖子，气息贴着耳根，“忍不住的话，就别忍了。”
他低下头，柔软的唇也贴近了亚伦的颈侧，亚伦下意识偏了偏头，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霍律的獠牙缓缓刺了进去，他的眼眸渐渐的有些泛红，亚伦的血依然对他充满诱惑力。
等霍律回过神时，外面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他微微拉开门，看见外面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亚伦喘息不定地靠着墙，湿润的眼眸也泛着暗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霍律。
门被亚伦撞得关上，霍律刚转过头，就被捉住了手。
“我忍不住了，霍律。”
霍律看着亚伦，没有挣开手或是出声反对。
亚伦很有分寸，因为当天晚上就是结契婚礼了，他们没有真正的做什么，却还是花了很长时间。
“你喜欢我吗？”亚伦缓缓起身，唇变得嫣红，嘴角还遗留着涎水，他固执地询问着霍律。
霍律漆黑的眼眸略微有些失神，直到手被轻轻碰了碰，他才缓缓点了下头。
亚伦没有得到霍律的回答，又俯身去吻他的唇，腥涩的味道化开在两人的唇齿，霍律想撇开脸，又被掰了回来。
“我也是。”
亚伦不能将救赎系统的事情说出来，只能以热吻回应，他期待走出这个领域空间，带霍律回去那天，他一定会为他讨回所有公道。
…
罗恩重新倒回了床上，甚至连动作都跟之前一样，仿佛这样，他就从来没走出过这个房间一般。
他呆呆盯着虚空发呆，直到天亮，相隔不算远的地方，才传来不小的关门声，提醒着他那边发生的事情，他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那些声音跟画面不断在罗恩眼前、耳边回放，他仿佛能想象到，他那情人是如何承受的别人，而他，连跟对方亲吻都做不到。
罗恩的眼白睁得发红，他慢慢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又猛地捏起了拳头，不是都要结契了吗，结契以后，那人就再也背叛不了了，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过往，谁都有那么点错误的过往。
而罗恩，会将那阻止他靠近霍律的东西，想方设法地去除。
过了很久，当艾希敲开主卧的门，对上罗恩血丝密布的眼睛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但艾希不敢多问什么，只是低声提醒：“公爵，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艾希伺候完罗恩洗澡，为对方换下满身酒气的衣服，早餐时间也到了。
而在罗恩用早餐时，艾希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古堡还有一些客人，那些跟罗恩关系好的，跟他在同一个屋子，霍律出现时，脖子上还挂着些暧昧的红痕，那些客人看见了，眼神也霎时带了些揶揄。
但艾希清楚地知道，罗恩身上没有任何痕迹。
霍律一脸平静地坐在罗恩旁边的位置，甚至还勾了下唇，“早上好，罗恩。”
罗恩低着头，捏餐叉的手指紧了紧，看不清神色，过了会儿，又慢慢抬起头，弯了弯唇角，“早上好，律。”
只是那眼神，实在是沉得能沁出墨，那墨色里仿佛燃着一把汹汹幽火。
嘿嘿～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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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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