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黑河池水微凉,连衣横跨过曼珠沙华花海,蹲在方才放提亚的位置,小声喊她。
好几声过去,回应她的仅仅是被风吹过来的,圈圈涟漪。
水边倒影出蓝色身影,清冷的面容在镜面上抿唇叹息,她双手撑着腰起身,看着远无边际的黑河,想必提亚已经去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她慢悠悠地从河堤往外走,沿着曼珠沙华,经过时,手指轻拂每一朵红艳的鲜花,鹅黄的花粉沾染在指尖,冰凉的凝露弄湿指腹。
她的手指微微屈了屈,对了,七日过去,玉玲珑都能挣脱铁链,她为什么不能唤出命剑。
连衣蹲下脚步,看着远处茂密树林,缓缓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她双手张开,在身前画出个太极圆,双掌由远及近,手腕转动,最终合十归一。
灵气下沉于丹田之中,慢慢地,感受到心房有一处汹涌的力量,似乎要冲破血肉,涌出来一般。
那便是她的命剑,斩天。
连衣憋住一口气,右手竖起两指,朝着一旁一挥,大声呼喊:“斩天!”
少女手臂发出幽幽蓝光,正是从右心房蔓延到右手指尖,跳跃的火在短暂闪烁后,偃旗息鼓。
连衣瘪了嘴:“怎么回事,分明身体有很大的力量,难道是念法不对。”
她摇摇头,一切都是按照书上来的。
她闭上眼,双手再次画出太极阴阳鱼,合十,右手一指:“斩天!”
胸口传来刷拉声音,光亮在她身上闪烁十分,她猛一睁开眼,见指尖有一道炫白的光崩出,白光影子像是剑身,是斩天。
只是,那道白光很快逆转,冲回心口,像是一圈打在身上,疼的她哎哟叫两声:“我就不信了,还唤不出个命剑。”
“斩天。”她低头看着心房:“主人遇到了困难,你要见死不救吗?”
装模作样训斥了一番,心情自然舒畅不少。
连衣深吸口气,双腿盘坐在地,闭上眼睛,细腕在空中画圈,她感受到一股风从指缝间流过,一股霸道的灵气从丹田陡然升起,像是倾泻山泉在心口涌出,快要出来了吗?
灵力汇聚指尖,往右一指:“斩天!”
只听得怦然一声,心口像是崩出了什么东西,剑气噌了一声,射出去后,惹得林间飞鸟惊起。
连衣缓缓睁眼,转头看向那把莹白的剑。
剑身横着,悬在半空中,周身散发着蓝白的光。
她小跑过去,双手拍了拍,欢心不已:“我能召唤命剑了。”
她弹了一下剑柄,笑着说:“看来,你是需要被威胁的,不过我也不会为难一把剑,你载着我绕一圈,我便原谅你了。”
连衣脚尖轻点,踩在剑上,一手在前指引方向,身体竟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这种感觉太棒了,她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自由。
穿过四米高的树林,连衣几乎踩着树顶遇见,毕竟她还不稳,若是不小心掉下去,还可以挂在树上。
剑身穿梭林间,树叶被卷得哗啦作响,脚底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浪拍打不息,微风拂过面容,吹得她头发迎风浮动,像是绫罗锦缎飘荡。
连衣顿时身心舒畅,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这是她觉得最自由的一次。
暮色将近,晚霞染红半边天,照得整片魔域泛着红光,魔域和人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她就像人迹罕至的瑰丽奇观。不同的是,这里有妖兽,到了傍晚,林间传来一阵一阵妖兽鸣叫的声音,还有几处丛林闪着零星白光,应当是某种身体会发亮的妖兽。远远看去,斑斑点点,就像人间的萤火虫。
“好美啊。”连衣低头看去,第一次见星星长在下面,觉得很是神奇,究竟是什么,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剑噌了一声,身子一歪,她无力地在空中扑腾了两下,而后坠了下去。
“啊!”
连衣举手挡脸,只觉得树枝划过裙衫,扯出撕裂一般的声响。
眼看脸就要着地,只觉得身体忽然停止降落,她整个人倒立在半空中。
连衣松了手,定睛看向身后,是树枝勾住了腰带,才将她禁锢于此。
她徒手捏诀,将那截腰带斩断,蹭了一声,腰带断开,她调转个身,双手一展,稳稳落在地面。
眼前是一片星星点点的白,树枝上挂满了手指头大小的蚕茧,有的蚕才刚刚吐丝,圆卜隆冬的小脑袋似乎念着知乎者也,将嘴里的丝吐出来,把自己透亮的身体包裹住。
这里有成千上万个亮晶晶的蚕在吐丝,绵软细腻的声音刺得耳朵发痒。
连衣眼睛闪了闪,原来是这个东西在发光,好漂亮。
她忽地想起,玉玲珑还差一件衣服,用这桑蚕丝做衣服刚刚好。
连衣嬉笑一声,拍拍双手,开始拾茧。
一路上哼着小曲,边走边采,蚕茧成熟的标志就是可以晃动,连衣捡到的每一只蚕茧在耳边晃动一下,蚕蛹在里面晃出声音,有的干燥轻盈,有的湿润沉重,总之都是好茧。
水蓝衣衫的身影在林间穿梭不停,闪过大片大片的桑树叶。她又捡了许多,用整个裙纱包起来,比一个篮球还大。
“应该够了吧。”
连衣喃喃自语,转头又摘了两个,这才打算离开。
她抱着蚕茧转了几圈,见前方有条白色的路,那路原本不是白色,很像什么东西爬过,落了一地白色。
不管了,总之那条路应该可以出去。
连衣抱着蚕蛹,甩袖往前走去。蓝色裙衫拂过坚硬的白路,脚步声混合着一声轻轻叹息。
她顿时感觉到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一股凉风吹来,吹得她背脊发寒,汗毛耸起。
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盯着她,不让她离开。
连衣紧了紧怀里的蚕茧,屏住呼吸,大步往前跑。
果然,脚下的“路”动了起来,它拔地而起,无数根触脚甩开泥土,继而甩了甩头,将头顶那胆大包天的小女娃扔在了墙上。
连衣吃痛一叫,正要唤出命剑,只见眼前那团白色怪物张开大嘴,吐出白色蚕丝。
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比她大十倍的僵蚕,它似乎很生气,脑袋上的两个眼睛眯起来,疯狂朝她甩头嘶鸣。
嘶嘶嘶,嘶嘶嘶。
连衣双手抵着,却抵不过那蚕丝的圈进,很快,她就被僵蚕王勾勒成一椭圆的白色蚕茧,不对,人茧。
只是茧刚刚才成形,呈半透明状,可以看见外面的的动静。
连衣试图运功,却发现自己被封锁起来,一时间调动不了灵力,她只好敲打着蚕茧,对着远处的大虫呼喊:“僵蚕大王,你别生气了,我不偷你的蚕蛹就是,还给你。”
说着,连衣把怀里的茧扔了出去。
那僵蚕哪里听得她说什么,只自顾自吐丝,白丝越来越厚,外面的情况越来越不清楚了。
连衣一屁股蹲在地上,伸手触摸着后背,寻思着,同心符咒怎么还不起效,她难道要死在里面了。
不对,不对,同心符咒只要遇到危险,她就会回去,这僵蚕王虽然把她关在这里,但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
与其说没有伤害,不如说这种伤害微乎其微,她被关在这里,不是受到巨大的外力,只会困在里面,慢慢地缺失氧气憋死,同心符咒即便是起效,她也没命了。
为了替玉玲珑找衣服,连命都要搭上去。
连衣拍打着柔软的蚕蛹,大声呼喊:“大王,我不是故意要闯进你的林子,我是看你这洞府十分漂亮,又有那么多茧,就想着拿点回去做衣服,不打招呼自取便是偷,可我并不知道你是这里的主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怎么办,她又不懂妖兽的语言,很明显,外面的蚕王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
挣扎几番后,连衣干脆坐下来,头靠在软软的蚕茧上。
别的不说,这个蚕茧倒是遮风挡雨的好东西,十分温暖,比那个谷底舒服多了。
而且,好像并没有呼吸不畅。
白天和玉玲珑修炼两次,救下小鲛人,同钟流萤她们周旋几遭,再御剑飞行到此,她早已精疲力竭。
连衣一声叹息,抱着膝盖,眼皮子重重垂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其实不用伺候玉玲珑也好,不然腱鞘炎都要复发了。
这是她这睡得最为稳妥的觉,没有梦境,没有害怕,一夜睡到公鸡打鸣。
连衣陡然惊醒,双眸一整,眼前一片雪白,她还在蚕茧里!
不行,昨天亥时,今天卯时,她都没同玉玲珑修炼,听她说过,双修**是不能间断的,并且要有规律地进行,否则一旦停下,前面的修行前功尽弃,又要重新开始。
思及此,连衣又开始准备敲打蚕茧了,这蚕王明显不是要她的命,就想着把她关在这里,耗死她。
她刚抬手,只听外面传出一阵歌声。
声音悠扬、婉转、竟能穿透蚕茧落到耳朵里,空灵,清澈。
她仿若跌进一片大海,身体漂浮轻盈,心灵被洗涤般干净。
好美的声音,好动心的旋律,竟让她鼻子一酸,差些潸然泪下。
很快,眼前的蚕丝竟动了起来,一根一根地,从她面前抽离。
抽到半透明时,她依稀看见了外面的场景。
蓝色的身影匍匐在一边,仰着小脑袋,正对蚕王唱歌。
是提亚。
随着声音一停,蚕丝也从眼前抽离干净,连衣双手一展,轻盈落在提亚面前。
方才的蚕丝也变成了一条白色锦缎,叠好落在了提亚手里。
提亚仰着头,对蚕王有说了几句话,说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估摸是妖兽才会懂的。
蚕王重重呼出口气,脑袋往下一沉,趴在地上。
提亚转过头,笑着对她说:“可以走了。”
原来提亚跟蚕王说,她是她的朋友,才侥幸逃出。
算来算去,还是提亚救了她。
两人出了桑树林,连衣转身,对着她双手一拱:“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提亚静静地看着她:“我也要谢你才是。”
连衣摸了摸后颈,十分自谦:“对了,我还有事,不敢和你多说,我怕回去.....。”
“你怕玉玲珑吗?”
“你也认识她?”那大妖女,何人不认识。
提亚垂着眸:“我家主人认识她。”
“真的吗,她可坏了,你家主人也应该怕她。”
连衣抓着人,顺便说说她坏话,心里好多了。
提亚笑笑不说话,她举起双手,将她得来的绸缎递到连衣面前:“这个给你。”
她惊诧:“这个是蚕王送给你的啊。”
“我用不上。”
连衣也不推脱,双手接过来:“多谢。”
提亚一甩鱼尾,转身对着她:“以后有缘,我们还会再见,告辞。”
她来不及追问,便见提亚跃进水中,摆动蓝色的鱼尾没到底处。
连衣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顿时一敲脑袋,一宿没回去修炼了,错过了两节课,少交两次作业,玉玲珑又该大发雷霆了。
玲珑:你背着我去找别人修炼了?
连衣:我没有,我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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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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