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瓜

“我不活了啊,摊上这么个男人,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活头啊!”

“天杀的袁大山,你们老袁家祖上三代都不是什么好货,轮到你,也没有歹竹出好笋呐!”

七月的太阳**辣、明晃晃地照在向家湾的田间地头,一堆挤挤挨挨的大草帽中间,正坐着一个大声嚎哭的女人,声音凄厉,五官狰狞。

正是“双抢”时节,这大中午的,本来所有人都准备回家吃饭了,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戏,大伙儿又是新奇,又是激动。

只见女人一手拿着一壶自称用“毒死蜱”勾兑过的药水,一手用力地拍着大腿,焦黄的面孔上,汗水多,眼泪少,嘴巴扯着丝儿张得大大的,恨不得一次能吐出两句骂。

“不要拦我,你们都不要拦我,就让我一口农药灌下去,到土里找他老袁家的祖宗喊冤吧!”

“遭了瘟的袁大山啊!你不是人啊!我李香桂哪里对不起你们老袁家啊,啊?我一天天的辛苦操持这个家,你给我搞破鞋,啊?”

有平素跟她处得好的妇女纷纷上前,拉人的拉人、抢农药的抢农药,嘴里劝来劝去,也没能劝得住浑身蛮牛大劲的李香桂。

有人环视了一圈,没看到这起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于是问道:“大山家的咋闹成这样,大山到底干了啥,他人哩?”

马上有人热心解答:“大山刚刚才走哩,说是跟他媳妇扯不清,要回家吃饭哩!”

“这有啥扯不清的,人都要喝农药了,还顾着回家吃饭?”有人嗤了一声,“我看他这个临时队长,当得也不咋好嘛,连自个儿家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嘞!”

有人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有人皱着眉头,赶紧让自家的小辈快去大山叔家里把人给喊过来。

两米远的一棵小树脚下,也有三个妇女正在一边用草帽扇着风,一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李香桂。

其中一个脸盘子浑圆的妇女斜睨着那边,叹了口气:“嗐,要我说,家丑就不可外扬,李香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吵,回头大山还能待见她?”

另一个下巴尖尖的不认同:“她这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要我说啊,闹不闹的,那也得看什么事,要是我男人也背着我在外头瞎搞,那我也得叫他吃吃教训,看他丢不丢人!”

“哎哎,你们说,李香桂这口毒死蜱会不会真的喝下去啊?她应该是装的吧?”剩下那个吊梢眼的,踮着脚尖往人群里看,“这要是真喝了,会闹出人命哩!她可真是莽!”

“我看她真有点这个意思,李香桂这人,霸起蛮来那也是个狠的,没准一个冲动还真就喝下去了。”圆脸盘摇摇头,觉得李香桂有点蠢,什么事情不能搁家里关着门两口子解决了,非要闹成这样。

不过她们这几个,平日里就跟李香桂看不对眼,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凑上去。

“她刚嫁过来那会儿吵架没吵赢,还上过吊哩!”尖下巴语气夸张,“要不是大山他娘敲门没听着动静,赶紧喊人把门给砸开了,她人早就没了!我看这回她也是来真的!”

另外两人都点头认同,更加认真地盯着那边看。

“哎呀哎呀!要喝了要喝了!”吊梢眼拍大腿。

“嘶!她真是想不开嘞!其他人赶紧拉呀!”尖下巴握紧拳头。

“哦豁,还好还好,这一口没喝成!这么多人,咋就抢不下她手里那水壶嘞?”圆脸盘皱眉。

尖下巴看着那边,眼睛一眨不眨:“那可不,就说她那劲比男人还大!别人都抢不过!哎呀大山咋还不来!”

“就是,自家媳妇还没有吃饭重要?他再不来,这事儿没法解决了都!”圆脸盘说道。

“来了来了,喏,在路上了呢!”

一道清脆年轻的声音语调微微上扬,丝滑地把话头接了过去。

三双眼睛都情不自禁地挪了方向,谁啊,咋接起话来一点都不见外呢?

看到来人之后,三人都有些愣住了。

入目就是一张俏生生、白嫩嫩的脸庞,嘴唇红润得跟指甲花似的,一双大眼睛不弯也带着笑,十分灵动。

嚯,竟然是他们前任队长向粮生的独苗苗闺女向遥。

向遥见三人都朝着自己看,挑了挑眉,说道:“三位婶子别光顾着看我啊,快说说,香桂婶子这是跟我大山叔咋了?怎么就要喝农药了?上吊又是怎么个事啊?”

她才把今天分派给自己的劳动任务将将完成一小半,就见着这边叽叽喳喳围了好多人,还有人在哭,都顾不上洗洗脚上的泥巴,赶紧冲了过来。

听着这边三个婶子嘴里又是“瞎搞”、又是“上吊”的,立马就选择了这方阵营。

三个婶子看着向遥亮晶晶的、满是求知欲的眼睛,不由得尴尬一笑。

没想到她们私下里八卦一下,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听见了。

这有些话嘛,女人们私下说说不打紧,但当着没出阁的小姑娘说,还是不适合。

“没啥没啥,你个小女娃家家的,别打听这种事儿。”尖下巴舔了下嘴唇,敷衍地笑了一下,“赶紧回去吃饭吧!”

向遥摸了摸兜,掏出来一把花生:“哎呀,婶子们就说吧,我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听不得的!来来来,几位吃点花生先垫垫肚子!”

这年头家家都穷得叮当响,这花生瞅着圆圆胖胖的,格外喜人。

三个人一人收了一小把花生,都喜滋滋地塞进了口袋里等着回去给家里小孩吃,见她是真好奇,也就没再赶她。

“也不是啥大事,上吊那会儿,就是新媳妇跟妯娌处不好,为着吃饭谁分到的饭多、谁分到的饭少吵起来,男人又不肯偏帮她,一时就想岔了呗!”吊梢眼一句话概括往事。

“月芝婶子,您了解得可真清楚!”向遥夸一句,捏开一颗花生,将花生米倒进嘴里,扭头看向尖下巴的杨小红,“那现在这事儿呢?也是跟咱大山叔吵架了?”

“那倒也不是简单的吵架,听说是你香桂婶子,见着你大山叔跟山头那边的张寡妇好上了哩!”杨小红压低声音说道。

名叫张来弟的圆脸盘则补充:“还不止一次!”

“嘶——”向遥吸了口气,眼睛都瞪大了,她摇了摇头,“这事儿,大山叔可不好解决啊。”

“可不是!”杨小红说道。

“那香桂婶子,不会真的喝农药吧,这可不是好玩的啊……”向遥有点担忧。

夫妻出轨也好,吵架也好,这都不算什么稀罕事,但要真闹出人命了,这可就是大事了!

“怕啥,这么多人拦着呢!还能真让她喝进嘴?她搞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除了上吊那回,后头那年她还——”杨小红眼睛一斜,停下话头,拍拍边上人的胳膊,兴奋地提醒,“过来了过来了,大山过来了!”

顾不上陈年八卦,四双眼睛瞬间就统一战线,齐齐看向了人堆。

大伙儿十分默契地给袁大山留出了一条道儿,让他进去跟李香桂说话,嘴里都在热心念叨。

“大山啊,你可要好好劝劝你媳妇啊!”

“是啊,有什么事情就解决嘛,何至于要喝农药嘞!你赶紧劝劝!”

袁大山铁青着脸,嫌李香桂丢人,嘴巴刚掀起,正要说话,就见李桂香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甩开那些拉着她的手,冲上来就朝着袁大山的脸上挠了过去。

“袁大山你个天打雷劈的负心汉!”她把蒲扇一般的大手张开,露出尖尖的指甲,咬牙切齿,“我今天要是死了,你别想好过,我要是没死,你更别想好过!”

此举看得向遥都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嘴里直感叹——

“好家伙好家伙,这是九阴白骨爪吧!婶子好功夫啊!”

瞧瞧袁大山,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出现了几道长溜溜的血印子。

向遥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啧啧,看着就疼。

袁大山咬着牙抬起手:“李香桂!”

李香桂扬起脸:“打啊,你打啊,你就照着我的脸打!好哇袁大山,你不仅偷人,你还要打死我!你真不是人呐!”

袁大山一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脸上更是又烫又疼,只好忍着怒火,将扬起的手又放下了。

“香桂,我都解释了无数遍了,我跟张家嫂子,那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声音放大了点,力求让所有围观群众都听清楚:“张嫂子前几天就跟我说,家里的房梁被虫蛀坏了,请我去帮忙看看,我白天地里忙活,就只好晚上去了!”

有人暗暗点头,心里认可这个解释。

袁大山作为临时队长,大家屋里有什么事情,可不得找他?

人家张寡妇虽然死了男人,但她一没回娘家、二没改嫁,那也是生产队的人,找队长帮个忙看一下,这有啥子!

李香桂哭嚎:“那你去两次是干啥子?咋个今天鸡叫的时候才出来!看房梁去一次不就够了!我看就是张美云那个**跟你有一腿!”

人群中一阵骚动,看袁大山的眼光又不一样了。

嚯!还去了不止一次!袁大山,不简单呐!

袁大山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要是地上有缝,他真想直接钻进去。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好继续耐心将说了无数遍的话又重复一遍:“第一次是去看房梁,昨晚是我准备抽空去帮人家修一下,别真垮了砸伤人,结果天太黑了我看不清,又回去了,今天凌晨见着天光亮了点,才紧赶慢赶地帮人给修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咋就不信呢?”

众人又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没毛病啊。

这阵子队里搞双抢呢,每天起早贪黑跟老天爷赛跑,谁白天有这时间啊,要干什么,都得晚上!但晚上没有光,张寡妇家煤油灯都买不起,当然看不清,不就得有了天光才能修。

但是吧,袁大山嘴里是这么说的,但谁知道他是去得太早,还是昨儿晚上就在人家里呢?

有人就想了个主意:“要不,咱们就去看看,张嫂子家的房梁是不是真的修了?这修了没修,总该是有痕迹的嘛!”

“是这个理儿!咱去她家看看就成了!到时候是真是假,都有了说头!不然大山媳妇这么闹,可没个完了!”

“走走走,去看看!”

“大山家的,你也甭着急上火,等看完了再闹也不迟!”

一群人纷纷附和,连李香桂拿着水壶的手也松了松,面上露出了一丝怔忪。

向遥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这么贸贸然去别人家里查看,不大好吧?”

杨小红睨她一眼:“你小孩家家的不懂,这种事儿,就得分辨个明明白白才行。不然你大山叔两口子,还有得闹哩!”

向遥眨眨眼睛:“婶儿,我倒不是担心大山叔跟香桂婶,我是担心那个张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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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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