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苏小小从厨房要了一碗紫薯黑米粥，小心翼翼地端着，敲响了予羲宸的房门。
“于辰，你在吗？”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打开。门后的人浅笑安然：“小小。”
苏小小进屋，将托盘放到桌上，笑着招呼道：“厨房做了紫薯黑米粥，来尝尝。”
予羲宸道：“好。”走上前来。
尤记得在染雪仙府时，有一次苏小小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砚台，浓黑的墨汁一股脑全倒在了坐在桌子后面的予羲宸身上。
那个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不仅罚她跪在地上抄了三个时辰的剑诀，还不许李枢给她送饭！
所以这次，她依旧想要看看，他会做何反应。
于是，就见其人十分贴心地将粥碗往前推了推道：“快吃吧，还热着呢。”
然后稔熟利落地将一碗粥连汤带水全都扣到了予羲宸的衣服上。
“哎呀！这可怎么办！”她说着，状似慌乱地急忙用手帕擦拭。
浓稠绵滑的粥液直从予羲宸的胸前一路绵延到衣摆下方，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滴落到地上。有些被苏小小大力一擦，更是直接嵌进了衣织物的纹路里面去。
加上那粥本就有点一言难尽的颜色，看着莫名有点恶心。
予羲宸是极其爱干净的，从前，无论何时见他，那身纯白素衣永远都一尘不染，哪怕只是沾了一点灰尘，他都会立刻用清洁符弄干净。
若真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他绝对忍不了一点。
苏小小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个不留神，手上弄上了一点粥液，被烫得猛地一缩。
予羲宸本就正在捉她的手，奈何那手像是只狡猾的小白兔，总是在他即将捉住时逃往下一个地方继续祸祸。现下终于被他逮到了机会，他一把抓住那小白兔，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手帕，细心将她不小心沾染到的那点粥擦干净。
苏小小呆了呆，道：“我没关系，你快擦擦你身上的那些……”
予羲宸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径自拉着她坐到了另一边的桌子旁。他蹲下身来，对着苏小小手背上被烫红的那一小片皮肤吹了吹，然后摊开手掌，冰蓝色的灵力瞬间将手背上的那一点热意驱散。
苏小小看着他做这些，心里的想法忽然又不确定起来。
“我没事，你……你快去换换衣服吧。”
予羲宸似乎直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污渍，皱了皱眉，起身走到一旁。
他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正要宽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苏小小。
后者也是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
两个人的脸瞬时变得通红。
沉默许久。
苏小小忽而开口道：“于辰，有件事我想问你。”
予羲宸解下外衣，从内向外卷起包好，丢到一边，道：“嗯。”
“我想问你……那日你被魔剑震伤之后，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予羲宸的动作一顿。想了想，道：“大约，在柳宗主的丧礼结束之后。”
“那我……”苏小小一激动忽然回过头来，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又急忙转了回去。
宽肩窄腰，肤白如脂，肌肉匀称，线条流畅。
“那个……那我去玉公子的百花展的事，你知道吗？”
予羲宸道：“嗯，知道。”
苏小小揉了揉衣角，“其实，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问，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忽然有人握住自己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你想问，那个人是不是我？”他的双手抓着圈椅的两个把手，俯身定定看着她。
苏小小的视线不自觉下滑，落到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人饱满突出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声音上下滚动。
苏小小呆滞点头，片刻后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猛抬头道：“真的是你？！”
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知道！他那么问，证明另一个当事人就是他！
予羲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复杂。
苏小小欣喜万分，双手捧住那人的脸死命揉着，口中喃喃：“是你……真的是你！还好……还好是你。”
她好高兴，放开他的脸起身环住了他的腰。
“是你就好，是你就好……”
其他的，想不通，也懒得想……
是你就好了，其他的有什么关系。
予羲宸感受着来自她的温度，小心翼翼用双手环住她的背，回抱着她，心中却隐隐揣着一丝不安。
“小小……”
“嗯？”
“若有一天，我变成了其他人的样子……你还能认出我吗？”
之前在毒障森林的洞底时，他便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苏小小抬起头来看着他，良久，忽然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予羲宸吃痛瑟缩，却愣是一声没吭。
“这样就能认得出来啦？！”她道。顿了顿，又伸手摸了摸他耳朵上带血的齿痕，问：“疼吗？”
予羲宸摇头笑笑道：“不疼。”
“疼也是你活该。”苏小小撇了撇嘴。
予羲宸并未能解其中味，只是重新将人裹进了怀中。
良久，他放开她，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人红扑扑的脸颊。
“李枢昨日已突破元婴升至金丹，虽只是初期，但实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开阔平整的镇武宗演武场里，苏小小提溜着妃颜剑比比划划。
心里还在不满腹诽：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两个的，为什么总是要逼着自己修炼呢？安心当个咸鱼不好吗？整天舞刀弄枪怪累人的。
予羲宸发觉她心不在焉，收势回身。
那人立即卖力地耍弄起来。予羲宸一脸忍俊不禁。片刻后，转身离去。
苏小小好奇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张望，一无所获，于是继续摆烂。
不多时，予羲宸手里端着一个漂亮的盘子返回。那盘东西被故意盖上了盖子，但香味还是透过盖子丝丝缕缕地飘了出来。
予羲宸看着默默吞口水的苏小小，笑了笑道：“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苏小小点头如捣蒜，“是什么？”
“剑招练够百遍，它便是你的。”那人上前一步，不偏不倚挡在盘子前面。
苏小小大感不可置信，“你……你学坏了你！”
予羲宸笑而不语，但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苏小小无奈转身，嘴里不满嘟囔着提起妃颜，一剑破风而出。
予羲宸满意点头，抬手丢出一个赤红色的内丹。
“这是前几日收服的兔子精的内丹，我已将其炼化完成，用它修炼，可事半功倍。”
李枢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全修真界为数不多几个金丹期修士的消息不胫而走，恰好赶上柳清言继任宗主仪式举行，镇武宗一下子涌进来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予羲宸不喜欢这种场合，躲在屋里一整天没露面。苏小小乐得没人逼迫，端着盘子穿梭在各种美食美酒间，好不快活。
傍晚时分，酒足饭饱的苏小小悠闲自得地漫步在花园里，感觉生活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蓦地，前方一个华发老者引起了苏小小的注意。他似乎不太舒服，扶着水榭旁的柱子不住喘息。
“道长，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苏小小一边询问一边走上前去。
见有人来，那老道士模样的人站起身施了一礼道：“姑娘也是前来赴宴的客人吗？”
苏小小道：“我不是来赴宴的，不过的确也是客人。”
老道长道：“哦。老朽乃七星派掌门胡七星。方才在席间多饮了几杯酒，没想到这人上了年纪酒量还变差了，一时不辨方向，不知怎的竟走到这明湖水榭来了。被凉风一吹，头也晕的厉害……”
他说着用手捏住了额角，“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哎……”
苏小小想了想，道：“道长被安排在何处住宿？”
老道士答：“就在钟楼西边拐角处，顺着巷子往里走二十几步，角门里面的弟子房后面，有一排厢房，倒数第二间就是。”
苏小小道：“那你方才是从哪里过来的？”
老道士道：“老朽从宴会厅里出来，原本打算顺着原路返回。哪知一出门便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道友给撞了一下，想来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撞迷了方向。但老朽不知，只管望着钟楼方向行进，翻了一座桥，又穿过了一片花园，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这里。”
苏小小听他说得如此详细，想着这老道士说的话应该不假，便道：“我正好也要往那边去，道长不如就跟着我走吧。”
老道士一脸的感激不尽，欣然跟上。
水面上不知何时起了雾，苏小小起初还能看清方向，渐渐地竟也有点迷茫起来。
“道长，我们走得这个方向是对的吗？我怎么感觉越走越不对劲？”苏小小想向同行的另一个人征询到一点意见。
却半天都听不到他的回应。
苏小小回头，“道长？道长？道……”
那老道士的脸于重重迷雾中缓缓出现 ，阴鸷诡谲，笑容里透着森森寒意。
“小美人，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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