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清言的大婚典礼如期举行。
堂前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人,她被一个儒雅清正的男子牵着,从大门口进来缓步前行。
大红色婚服的漂亮拖尾从苏小小面前扫过,她望着二人走向厅前,于三清祖师的画像前跪下,按部就班举行拜礼。
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卫魅儿的肩,“姑娘有礼,在下刘越,适才偶得一壶好酒,想请姑娘移步偏室一同品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卫魅儿回头。
纯阳圣体,元婴。比自己的修为略高一筹,可行。
柔夷玉手缓缓抬起,又轻轻放在那人手中握着的折扇上,粉面含春,媚眼如丝,“哦?那就劳烦这位道长,前面带路吧?”
苏小小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她笑笑,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继续不动声色观礼。
三拜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苏小小忽然感觉墟鼎处一阵骚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妃颜“啪”的一声现身出现。
苏小小:???
“那个……主人你先看着,有什么事就召唤我!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一下!”
苏小小:“你有……什么事。”话还没说完,妃颜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无奈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夜风微凉,苏小小裹紧衣领,拎着酒壶回到卧房。
不出意外,卫魅儿果然还没有回来。
苏小小仰头饮下一口烈酒。
秋意正浓,果然只有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啊!
正惆怅,忽听屋外一阵吵闹声传来。
“你不要再跟着我……烦不烦呐?”
“我不!我就要跟着你,否则你就又会去找那个什么刘越了!”
是妃颜的声音。苏小小坐了起来。那难道另一个人是魅儿姐姐?
“我不找他难道找你啊?!人家是纯阳圣体,你懂不懂什么是纯阳圣体?”
“不懂。”妃颜赌气道,“但我就是不让你去找他!你想找人双修!我也可以!我可以陪你双修!”
苏小小:……
我是不是不该再继续听下去了?
卫魅儿道:“修……修个屁!你毛都没长齐呢吧?!”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确定一下,我不知道你问的是哪。”某剑灵一脸无辜。
卫魅儿似乎是被气得一跺脚走远了,妃颜立马跟上。
苏小小便再没得听,重新拿起酒壶。
哎!自古烈女怕缠郞,海王自有直球磨啊!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小的眼睛开始有些发涩,脑袋也有些昏沉。她起身打算洗漱休息,忽听有人敲门道:“请问,染雪仙府苏小小道长是宿在此处吗?”
苏小小疑惑这么晚了是谁来找自己,出声应道:“是我。什么事?”
那人道:“有您的一封信,是从皇京来的。”
“皇京?”苏小小有种不详的预感。紧走几步过去开了门,将那信展开看过,面色大变。
“妃颜!”她站在门前叫道。
“咻”的一声,剑形妃颜应声而至。苏小小跳上去,一个趔趄竟又差点摔下来。
叫声“走”,一人一剑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她跌跌撞撞飞回皇京宰相府,朱红大门紧闭,院内空无一人,全部都聚集在北厢房予辰的卧房门外。
密密麻麻的人跪了一地,隐隐可闻低低的啜泣声。
苏小小收起妃颜,没注意脚下,被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
几个离得近的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来,又重新跪好。
苏小小推开门,屋子里也站满了人。予夫人见到来人,哭得愈发不可收拾。
予明仁道:“仙长,您回来了……”
苏小小摇摇晃晃上前。床上的人本就没什么血气的脸,此刻更是有如土色,一双眼只在看到她时短暂地焕发出一丝神采,而后便又迅速陷入一片死寂。
苏小小心如刀绞。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予夫人手帕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予明仁轻拍着她的背,对苏小小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客栈小二口中打听到仙长去向,赶紧叫人去送了信。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恶化成这样?”苏小小抓起他的手,熟悉的冰凉触感再次传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击溃。
“自那日吐血之后,他便再不肯用一点药,饭也不吃,又连着犯了两次寒症,身体一下就受不住了……”予明仁道。说着亦不免落下泪来。
忽听塌上之人气若游丝道:“父亲……母亲……你们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师父说……”
予夫人泪眼望向自己的丈夫,后者轻轻点头,二人执手依依不舍离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小小哽咽道:“你不是说,你要同人议亲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予辰牵着白到发青的嘴唇凄惨一笑,“还是……骗不过师父啊……”
苏小小强忍情绪,道:“别怕,我这就给你疗伤。”
予辰费尽全力抬起胳膊,按住了苏小小的手。
“师父……不用白费力气……我这病……好不了的……”
“谁说的?!”苏小小厉声道,“有我在,你绝不会有事!”
予辰道:“那你就可以有事吗……”
苏小小蹙眉,“我……我当然也不会有事……我能有什么事……”
“师父……”予辰摸了摸她的手,“我都知道了……”
苏小小哑然。半晌,赤红着双眸,声音带着厚重的哭腔,“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要赶我走的?”
予辰歉意一笑,道:“师父,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别哭……不要为了我哭……”他道。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苏小小瞬间崩溃。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轻轻地问:“师父,你说……人会有来世吗?”
苏小小抬起头看他,眼中留下血泪,“会,你会有来世,你会有很多很多个来世!直到有一天,你完全记起来,我是谁……”
予辰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他欣慰地笑笑,“那些来世里,都有师父吗?”
苏小小不停点头,“有!有!我会一直等你!”
予辰终于心满意足,“那就好……那就好……”
“师父……”他朝着眼前的虚无伸出手去,“下辈子,我一定好好修行……”
苏小小忙不迭去捉那只手,却终是在即将触到那冰冷苍白的指尖前,猝不及防失去。
悲恸哀戚的哭声冲天而起,凄厉悲怆,直叫人碎了心肠。
雁南飞,秋鸟鸣,何日人间重逢?
春来早,碧草盛,自有故人当归。
许多许多年以后。
人间,无极城,予家。
刚满十四的予家小少爷予宸,正跪在厅前,被自己的父亲狠狠责骂。
“我们无极城,从来不信什么修仙问道之术!你小小年纪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还闹着要去寻什么染雪仙府,我看你是疯了!”
予宸道:“孩儿没疯,求爹成全。”
“我苦心栽培多年,眼见你少年英才,状元及第!可你现在竟要去寻那虚无缥缈,不切实际之事,还说没疯?!”
少年不为所动,“求爹成全。”
“你!你要是敢去!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爹!”
予宸瘦长的身躯微微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伏地叩头,道:“请恕孩儿不孝。若能留得此条性命,日后每逢年节必有家书寄至。若没有……”
他又叩了一个头,“您就当我已经死了……”
“你!”
少年起身,拉了拉肩上背着的宝剑的背带,转身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跋山涉水二三载,不见染雪仙人府。
忽一日,少年予宸行至一处树下休息,翻出干粮和水,梗着脖子艰难下咽。抬头就见一青衫玉面娇俏女子悠悠然从树上落地。
“听说,你在找我?”女子笑意盈盈道。
少年予宸惊慌不已,“你是谁?”
苏小小俯身,勾了勾他的下巴,“我是,你的师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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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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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番外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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