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复生,没生对

庚子年,秋,朔日。

尸鬼北上,有奸人里应外合,山河岌岌可危,寄青峰众人死守防线,峰主殉山,随从人等无一人生还,山内十万生灵于火中覆灭,至此寄青峰无主,峰主印下落不明。

———— 《辰天志》

沈霁殁了的那天,东夷下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暴雨,那场雨用了很久才扑灭烧死他的熊熊山火。

人们都说这雨是让那些女修们给哭出来的。

毕竟沈霁生前万花丛中过,朵朵不沾身,是辰天女修心中的一朵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沈霁,字吟州,制得一手好香,又生得人美嘴甜,被东夷女修日日放在嘴里膜拜,话语间炫耀的全是谁谁谁又得了他新制的香粉,谁谁谁又被他称作为仙女姐姐,真乃当今修真界的女修之友。

灵力驳杂躁郁者,品沈霁之香可安抚灵力,疏通脉络,亦有养颜美容的功效,所以沈霁殁了这件事,除了陪他一同在山火中葬身的弟子们,就属与他交好的女修们最难过,毕竟她们再也找不到如沈吟州这般懂她们的人。

寄青峰山脚下堆满了祭奠的花束,颜色俏丽娇嫩的花一簇簇摆放在焦黑疮痍的田垄上,空气里散不掉的毒烟瘴气熏得人头疼流涕,所以后来也就没有什么人前来祭奠了。

无人祭奠,不代表无人颂扬。

沈霁高风亮节舍己为人,若不是他誓死守着东夷,和尸鬼们同归于尽,那些尸鬼怕是要攻入中州占领辰天,到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灵涂炭,万鬼嚎哭。

沈霁就这样被迫接收了好人卡,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魂魄离开身体以后,随着风一阵一阵飘进一处暗夜之地。

彼时有人一直在耳边吟唱,于黑暗中透出一抹微光,沈霁心念一动顺着那束微光又不知不觉走了很久,兀然掉入一处温暖又舒适的水池中。

他惬意地蜷紧身体,在水池中不知待了多久,待到某一日浑身开始疼了起来,有一股强劲的压迫感狠狠地推着他向外,憋的喘不过气,他有些恼怒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正在奋力挣扎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狠狠扯了一下,他猛地被拽出来了。

寒冷瞬间从皮肤的毛孔侵袭进了骨缝,沈霁又气又急却始终哭不出来,小小的身体不停挣扎,只听见旁边几人焦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不哭。”

医官接过,连忙施针。

天寒地冻,众人在殿外已等候多时。

有一紫衣老者秉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家来下棋,便放了个棋局在一旁与友人手谈,棋盘梗着一出暗潮涌动的生死劫正僵持不下,老者的脸色如同他手指间的棋子一般白的发亮。

此时一针下去,沈霁突然气冲丹田,声音嘹亮地嚎了一嗓子,如雷贯耳让老者茅塞顿开,最终一子定音力挽狂澜,友人连连败北最终低头认输。

宫人从殿内走出,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送到紫衣老者跟前,躬身道:“华音尊者,请为此子开名。”

华音尊者赢了棋自然喜上眉梢,接过婴儿细细端详,只见婴儿眉心有一朵银色霜花胎记,当下不假思索就给沈霁取了名字,虞霜。

他起身接过沈霁高高举起,低沉苍老的声音在一旁宣告:“此子为我骊北妖主,骊山妖众必要护其周全,爱此子如爱亲子,敬此子如敬天神。”

沈霁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瞥见下方乌压压跪了一片人,一水的银发绿瞳,身着毳衣大氅叩拜应道:“喏。”

“将我骊北所有的信鸟放出去,告知辰天众人,我骊北妖主今日降世。”

原来如此,一把火将我从东夷烧来骊北了。

沈霁心里叹着气,但也无济于事,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能是一个婴儿可以左右的呢。

沈霁心安理得闭上了眼,有人将他抱走轻轻摇晃,不一会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雪白的信鸟铺天盖地从干枯的枝桠上展翅飞向远方,将这无比重要的消息昭告辰天每一处有人烟的地方。

茫茫雪原,天地一色,信鸟隐于其中纷纷消失不见。

华音尊者看着信鸟远去,欣慰地抚着胡子长吁一口气:“妖主既出,再无人因我骊北无主而妄想割据一二。”

………………

西荒一线天。

猩红的血云平铺天际,闪电在云间翻滚,隐隐酝酿着雷鸣。

无数座高耸的万丈峭壁之间雾气腾腾,悬崖与悬崖间连着一座又一座拱桥,共同支撑起了数以百计的城池,城与城之间则依靠拱桥相通,如众星捧月一般将鹤立在中央的城高高捧起,其上有巨匾提着一个磅礴大气的“隐”字。

一众人聚集在这里神色焦急地等待着。

“为何还不出来。”

“是啊,这都五年多了,怎么回事?”

“难不成……人都死光了。”

“难说,这次找来的这些娃娃们看起来个个都瘦的像病痨,还有一个当初送过来就剩一口气儿了,直接就被扔进崖底。”

“啧啧啧,看来老爷子又要失望喽。”

乌泱泱的蝙蝠倒挂在拱桥下,它们睁着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

半晌,雾气猛然间奔腾翻滚,一声声狠戾咆哮从谷底传出,蝙蝠们受惊四处乱窜震翼而飞,遮天蔽日。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一猛兽攀着崖壁从雾里直冲而上,裹挟着雾气重重落在拱桥上。

那猛兽皮毛乌黑,瞳眸湛蓝,额前长有金色火纹,火纹底部的金线自眼角向脸颊两侧蔓延,它嘴里喘着粗气,巨大的肉爪一步一步向前迈进,人们这才看清楚在它背上还挂着一个半死不活,浑身鲜血淋漓的小少年。

“这,这是隐门玄金豹!”

“它它它……居然认主了!”

“怎么可能,这玄金豹不是消失几百年了吗……”

众人大骇,连连向后退去,竟给玄金豹让出一条进入城内的路来。

玄金豹进了城,少年的血滴在路面上,血迹斑驳如点点梅花在身后开了一路。

“该不会是死了吧。”

“要是这个死了,老门主怕是等不了再选一次了。”

“可惜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能收服玄金豹的。”

“谁说不是呢。”

“唉……”

城内的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他们窃窃私语,目送野兽驮着少年进了城内大殿。

偌大的义枭殿此时庄严肃穆,两侧站立着隐门颇有身份的长老,他们将手拢进袖中神情凝重。

老门主位居正中坐在高塌上闭目养神,身侧停着一只半人高的黑鸦,手中盘着一对黑乎乎不怎么圆的球,在安静的大厅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随着一声声惊呼传来,黎季睁开了眼居高临下的看着玄金豹背上挂着的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少年。

玄金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来这是什么时候了,满厅陌生的气味让它感到有些烦躁,它来回踱步嘴里喷着白沫,时不时对着上面的黑鸦低声嘶吼。

黑鸦有些焦躁不安,它半敞着翅膀转动脑袋来回踱步,嘴里发出尖锐短促的叫声。

就在人们都以为那少年死了时,他的食指微微蜷了一下,闷闷咳嗽了两声,缓缓从玄金豹背上滑落。

少年摇摇晃晃扶着豹子站起身,一步一挪地走到黎季塌前扑通一声跪下,仰起青肿到看不清五官的脸,努力睁开充血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色的蛋双手举到头顶,费力说着:“幸不辱命。”

黎季眸如鹰隼,眯起眼犀利地探究着眼前这个少年。

“其他人呢。”半晌,他开口问道。

“都死了。”少年沙哑的嗓音像一把锈住的老锯在锯另一块生锈的铁板。

“怎么死的。”

“自相残杀。”

“你杀了多少。”

少年弓着背用力咳了几下道:“记不清了,咳咳……所有想抢蛋的人都被我杀了。”

黎季冷笑:“你可知五年前我送下去多少人。”

他压根就没想让少年再开口,手中的圆球再次咯吱咯吱转动:“一共二百零七人,最后只活下你一个,好,很好。”

黎季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俯身拍了拍少年的肩满意的点点头,高声对众人宣布:“此子将是我隐门下任门主,赐黎姓,赏千秋城。”

众人跪拜在地手心朝上高高举起,齐声呼道:“喏。”

黎季大笑着走出了殿门,黑鸦叫了一声,猛地一扇翅膀擦着众人的头皮窜出殿外。

少年全身松软下来,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靠在玄金豹上,眼前阵阵发黑,失去意识前隐隐听见远处有人高声来报:

“报——骊北传来信鸟,骊北妖主今日降世!”

众人伏地对目皆哗然。

…………

信鸟停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化作一封信钻进了正当值的宫女手中,宫女将信高高举起一路小跑跪在仰光殿外。

汪直将信拿到手中,躬身进到殿内,对着高座于上的明黄龙袍恭敬禀告:“陛下,骊北的信鸟到了。”

白轩帝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接过信,看后皱眉道:“自百年前老妖主突然去世后,那骊北再未有过新的妖主,无数宗派世家对骊北虎视眈眈,而今妖主既出,这辰天大陆的割据势力怕是要重新洗牌。”

汪直低眉顺眼笑道:“再多的势力也不过是陛下养的家犬,狗绳子都在陛下您手里捉着呢。”

白轩帝哈哈大笑,他摇头指着汪直:“你啊你啊,这张嘴,怪不得个个都说你是毒牙老臣。”

汪直笑而不语。

“长大了是妖主,长不大是夭折,”白轩帝将手腕上的白玉珠脱下扔在面前案几上,“让隐门盯着。”

“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死而复生,没生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纯白恶魔

逆鳞

刺杀美强惨失败我死遁了

魔尊是养鹤大户

该毛茸茸上场乱杀了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反派刀了他的白月光
连载中九野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