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再回去春月坊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但是他想起自己与仙人公子相处的这几天时光，那是他从生下来到现在唯一快乐的日子，哪怕被关起来打三天三夜也无妨。
可那管事的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自己便嘘寒问暖，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老板娘也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块金饽饽一般。
她摸着阿元的脑袋，头一次对他谄媚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能得了谪仙楼的青眼，想必这几天也是受了不少疼爱。”
“没想到仙人们也好这口。”管事笑得揶揄猥琐。
在这些凡人眼里，谪仙楼是修士们聚集的地方，本以为那些修士们高高在上冰清玉洁，与春月楼这样的腌臜之地永无瓜葛，但阿元的经历仿佛是道撕裂的口子，揭开了那个世界的一角，原来飞天遁地的修士们也不过是些鸡鸣狗盗玩弄风月之辈。
他们好奇地上下打量阿元，那目光里带着探究，带着嘲弄，也带着不屑和鄙夷。
“你是如何突然傍上了谪仙楼的人？”一小童私底下将他拽到一边艳羡问道。
阿元只是摇头不语，他虽听不懂这些人的话，但是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明白全都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好在之前沈吟州送来的银子够多，他们怕失了这个大方的金主，给阿元专门安排了一个小房间，又给他洗了澡买了衣服，连扎头发的破旧绳子也换成了新的白玉珠串。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只剩一种，招财童子。
无所谓阿元被仙人带走做了什么，亦无所谓阿元情愿不情愿，只要带走他的人给钱便好。
老板娘每日期盼着沈吟州能再宠幸阿元一次，她将阿元干的那些粗活重活都通通取消，每日都派人开给他保养皮肤，吃的也是些滋补养颜的，一个月过去了，眼见着阿元白白嫩嫩又水灵，个子似乎也长了不少。
好在阿元底子不错，如今拾掇拾掇也竟有几分公子哥的俊美模样。
只是沈吟州再也没有找过他，老板娘对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一天清早，管事笑眯眯的端来一碗燕窝汤来找阿元：“阿元，谪仙楼来信了，让你过去一趟。”
阿元眼睛一亮，他按耐住心中极大的欣喜：“真的吗，我现在就去。”
“哎，先喝了这汤，这是老板娘亲手给你炖的，你看你晒的黑不溜秋的，去了仙人面前脏了仙人的眼。”
阿元乖乖喝下，只不过觉得今日的汤味道与往日有些不同。
“那仙人派了顶小轿，就在楼下。”
管事将手伸出窗外向下指了指，阿元放下汤碗伸头探出窗外，果真有一顶蓝色小轿停在春月楼侧门，轿子前有个紫衣小厮正与轿夫说话。
老板娘给阿元拿了套珊瑚红配白梨的锦绣罗衫，“来，阿元，换上这套衣服，别让咱们春月坊在仙人面前丢了脸面。”
阿元接过衣服，心里甚为感动，他默默在一旁换着衣服，老板娘与管事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管事的心领神会点点头走下楼去。
陪轿的小厮掏出一个钱袋塞到管事手上，“这便是尾金了，记得一定要让他穿的喜庆些，我们爷若是瞧着高兴，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管事满脸堆笑：“那是肯定的，今日保管让三爷满意。”
“倘若是死了人……”小厮欲说还休。
管事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今日只不过是送出一只家养的小狗，哪有什么人呢。”
正说着，老板娘便领着黎沅下了楼，小厮定睛一看，嘴里啧啧不已。
好一个俊美俏丽的小郎君，只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身上便贵气十足，那一双水灵灵的招子更是长得勾人无比。
只不过再好看的皮囊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三爷吊起来轻贱。
小厮强压下心中的鄙夷，眉目恭顺的掀开轿帘，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公子，劳您抬腿。”
阿元坐上轿，轿夫们便稳稳当当的向前走去，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越发觉得不安，他撩开轿窗的小帘向外看去，心头如坠千斤。
“这不是去谪仙楼的路！停轿！快停轿！”
阿元急声道，他挣扎着扶住轿子想逃出去，却惊恐的发现身上软绵绵的丝毫使不上力气。
是那碗燕窝汤！
“小公子，这确实不是去谪仙楼的路，这是让你通往极乐天的路。”紫衣小厮眯着眼看向前路，轻笑道。
阿元在昏倒的刹那终于明白过来，他被老板娘与管事卖给别人做小倌儿了，所以今天才给他穿的这么漂亮。
人心的恶，又岂是一个垂髫小童能参透的。
阿元再醒来时，已被人扒光了衣服绑住吊在了梁上，他奋力挣扎着想要出声，嘴巴却被一团布牢牢堵住。
“哟，小美人儿，你醒啦？”身后有一个油腻腻的男声突然开口，他伸出手在阿元光滑的肌肤上一寸一寸的摸着。
“唔唔唔……”阿元惊惧地摇着头，疯狂的扭动着身体。
“别怕，三爷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不过要和你做个小小的游戏。”柳三星走到他面前猥琐一笑，目光从阿元的身上挪到了桌子上那一排排刑具上，阿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瞳孔骤缩，更加激烈的挣扎着。
他看向柳三星的目光近似哀求，眼泪汹涌而下，口中呜呜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柳三星视而不见。
他走到桌前伸出手细细摩挲着那些冰冷的刑具，随手拿起一根扎满利刺的鞭子端详着，温言细语道，“你看，我这里这么多宝贝，不知道你想要先尝尝哪一个？”
阿元眼里噙着泪，绝望地摇头呜咽。
他将鞭子放进盐水里浸泡，再拿出时湿漉漉的鞭子瞬间便抽到了阿元身上。
啪，啪，啪，啪……
柳三星一边抽一边张狂肆意的笑着，狰狞的脸越发可怖。
鞭子上有倒刺，每抽一下无数倒刺插进肉中，再将皮肉勾住掀开。
阿元早已嚎的声嘶力竭，头一垂疼晕过去，盐水混进伤口处如针扎蚁噬，血从伤口处一点点淌下滴到地上。
“如何，三爷我挑的玩具好玩儿吗？”柳三星戏谑着，用鞭子将他的头抬起来却发现人早就晕过去了。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柳三星拿起一个老虎钳对着左右两个小厮说道，“给我捉好他！”
老虎钳轻轻夹住阿元右手食指的指甲，奋力一拔，伴随着阿元凄厉的惨叫声，柳三星熟练的将他整个右手的指甲全部拔出，鲜血崩溅到他狰狞的脸上，仿若地狱爬到人间的恶鬼。
“你若是再敢给爷晕过去，爷就继续拔你的指甲。”柳三星贴着阿元毫无血色的脸狰狞一笑。
阿元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他两眼发黑耳鸣阵阵，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细小的哀求在心里一直空荡荡的回响，却毫无回应，一如每一次被人欺侮那般，从来不会有谁是他的救世主。
天彻底黑下来了。
柳三星命人掌灯，下人搬来一把椅子又奉上一杯热茶，他抿了一口对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从火盆里拿出一块烧红的烙铁走到奄奄一息的阿元面前，咬着牙狠狠按在他胸口的肉皮上。
焦香的肉味溢满了整个屋子，阿元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栗着，双眼涣散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夜星，他喘着粗气，嗓子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口中的血透过堵嘴的布团渗透流出。
“听说人肉要比牛肉还好吃，”柳三星拿着一个匕首眼神在阿元身上探究着，那具身体被蹂躏的已然没有一处好地方，只剩下脸还尚且能看。
“有了，这处看起来比较嫩。”柳三星撩开阿元额前的头发，满意的端详着，然后将匕首狠狠插进他的右眼拽了出来，一口吞下。
“啊——”
凄厉的惨嚎惊飞屋外一片鸦鸟。
血与泪混杂而出，光明极速退下，世界陷入无尽黑暗。
无数声音嘈杂着叫嚣着，在脑海中极限拉扯着，如宇宙初开，天崩地裂，善与恶似混沌一般界限不明，也再无需界限。
大道既废，恶无始终。
“你想过这世间为何这么不公吗。”
“想过。”
阿元惬意地躺在柔风飞舞的草地上晒着太阳，他身边坐着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穿着黑衣的阿元，那人看向前方平静的问着，“你恨过吗。”
“恨过。”
“恨你的父母吗。”
“恨。”
“恨那些所有欺侮你的人吗。”
“恨。”
“可是那天遇见仙人公子后就不恨了。”阿元伸出手感受着徐徐微风。
黑衣阿元：“可是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受苦，他没有来救你。”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
阿元笃定答道，澄净的眸子里全是信任与坚定。
黑衣笑了，他看向远方空旷的绿野，伸手覆在另一个自己的额前，另一个阿元只觉一阵困意汹涌袭来。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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