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果然是尤金。因此他们两人这会儿才会再次赶往研究所。
“我想，我们可以让研究所以农业研究的名字派遣一些员工去进行调查。当然，由此产生的费用，我这里会追加预算来承担。如果因此导致人手不足，我也可以雇佣临时人员来补充。只要我们实现确定了具体的调查内容，相信即便不是农业专家，也可以按照要求开展研究的。”
菲恩迅速召集了村长和研究所的其他员工，大家很快行动了起来。
对病害的应对就像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尤金已经提前编制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模板，将其交给了研究所的人员。
在发现病害的当天，他就想到这个“以备不时之需”的应对策略，真是想得周全。
与合作社的人不同，研究所的人员充分了解病害的威胁，因为他们非常配合菲恩和尤金的行动。甚至，他们还很感激菲恩他们的积极态度。
“我们已经得知，土豆种薯的小手已被叫停了。我们明白这可能会造成一些损失，但我们认为您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本来已经放弃采取进一步措施的希望了。没想到您能为封地的民众还有农民考虑到这个地步，我们既感惊讶又感动到无以复加。”
“没有没有，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菲恩对村长的感谢展现出了谦逊之态。他的行为还是悖离了这个社会的领主和管理者的常规认知。
“然后，在访问那些已购买土豆种薯的农户的同时，我还希望你们能够对土豆种薯的供应商进行深入调查。此项任务可能需要一位专家和精通谈判技巧的人陪同。”
菲恩指示尤金向众人提供一份土豆种薯供货商的名单。
这些供货商是与合作社签订了合同的农户。每年按早约定批量向合作社供应一定数量的土豆种薯。目前，仅有五家农户能够稳定地提供这种批量的土豆种薯，且他们都是拥有广阔农田的大地主。
近期，随着土豆的流行，供货商的地位正逐步提升。
因为对于合作社而言，土豆种薯的销售是一个极为宝贵的收入来源，而这些供货商就是合作社的上一级批发商。
在调查这些供货商的问题时，合作社的职员们显得有些避重就轻，不够深入。
然而，本次的病害正源于这些供货商。研究所后续开展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
若不深入探究病原并彻底消除病原体，土豆种薯的销售便无法回复。这一点，无需菲恩赘述，村长他们都心知肚明。
当村长结果那张列有供货商名单的纸张时，他身旁的农业技术人员也一同审视了起来。
“果然，有基维斯顿的名字。”
一看完名单，一位农业技术人员便喃喃自语道。
没错，五家供货商之一就是基维斯顿。
在这片封地内，拥有广阔耕地面积的大地主屈指可数。基维斯顿作为封底内最大的地主之一，他的名字出现在这份名单上并不足为奇。
然而，对此人颇有微词的菲恩却忍不住想吐槽：“怎么又是这家伙？”
“果然是什么意思？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问这句话的是尤金。他很少在这种场合主动发言，这很不寻常。
显然，他对这位曾将他视为奴隶的前雇主颇为在意。
闻言，最初喃喃自语的、年长的农业技术人员看了看菲恩的神色，见菲恩点了点头，他才犹豫着开了口。
“不是的。我来自基维亚德村旁边的一个村庄。但大地主基维斯顿先生家族，世世代代都以他们的强势而闻名。自从这一代接手后，他们的态度变得愈发强硬，所以我才由此一言。”
果然，基维斯顿这个恶毒地主的形象在周边村镇都相当有名。
菲恩瞥了尤金一眼，见他面上毫无波澜。
“我们过去种植小麦，其他村子都没事，但唯独那个村子收成不佳。他们过去的做法是这样的，哪怕是在禁忌的土地上也会坚持播种。那个地主总是说‘别让土地闲置着’。然而，他自己一直住在领主城里，对耕种之事是一窍不通的。”
所谓禁忌之地，并非指闹鬼的土地，而是那些因农作物连年受灾或病害侵袭而无法再继续耕种的土地。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土地会被暂时搁置，并对土壤进行相应的处理，使其恢复健康。但基维斯顿却不顾这些，他下令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些土地上播种。如此做法，收成不佳自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菲恩少爷开始推广土豆种植的时候，听说他也立刻行动了起来。村子的景况倒是有所恢复。但是，我担心他还是会照搬原来那一套混乱的管理方式。”
土豆是一种很容易连续出现病害的作物。合作社应该将计划性种植的建议都分发给每一个农户了，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听从。
“像基维斯顿一样，这几个供货商都是拥有广大土地的大地主。若不顺着他们，想要对他们进行调查恐怕极为困难。因此，我们最好不要直接告知这是关于病害的调查。我们如果能找到一些激发他们行动热情的借口，比如想要学习成功农场主的秘诀之类的，那么会更容易获得他们的合作。”
尤金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大家频频点头。
“好。那我们马上确定好调查人员。负责大地主供货商的调查人员，那个孩子是不是很合适呢？就是那个干活很勤快的孩子。”
村长向旁边的技术人员问道。他似乎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啊、那个孩子啊。他的确很合适。可惜他已经去领主城了。说是以前一直想应聘的职位有了空缺。”
“是了，是了。前几天有个年轻人来应聘临时工。虽然个子不高，也不擅长干重活，但很诚实又讨人喜欢。脑子也很灵活，我觉得他很适合当调查人员。”
因为是春季农忙时节的临时工，他在领主城找到了工作便离开村子了。
有能力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宝贵的财富。菲恩觉得有一点点可惜。
“如果在研究所周边招不到足够的工作人员，请随时告诉我，我也可以在领主城招人的。”
菲恩这样嘱咐道。
很快，研究所组建的调查团队便开始行动起来。
“研究所的人似乎也都很害怕这种病害，土豆的病害真的这么严重吗？”
在离开研究所返回领主城的马车上，尤金这样问道。
“是的。农作物的病害是很严重的。我也好，合作社的人也好，都不熟悉农活。我们不知道土豆的病害跟其他农作物有何不同。”
尤金问得很认真，很可能在询问菲恩之前，已经自行查阅了书籍或其他相关资料。即使工作再忙，他也绝不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置之不理。
菲恩常常由衷地感到欣慰，心想；我家尤金真是太出色了。
“我并非专家，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事实上，所有农作物的病害问题都是相当严重的，土豆并非唯一的特例。不过，土豆确实极易感染病害，连年发生的情况尤为显著。最重要的是，目前斯莫尔贝伦地区的许多人已经对土豆产生了依赖。普遍种植土豆确实缓解了穷人的粮食短缺问题，但对单一食物的过度依赖也潜藏着巨大的风险。”
“也就是说，一旦病害蔓延，土豆无法收获，粮食短缺将会变得更加严重，对吗？”
“实际上，我读到过一本书，书上说甚至有可能发展成□□。”
当菲恩听到土豆病害时，他首先联想到的便是爱尔兰历史上那场惨痛的土豆饥荒。在前世学习的历史中，他对那场饥荒有深刻的了解。
那时，土豆是当时爱尔兰人的主要粮食来源，连续多年的严重歉收导致了饥荒的发生。收成不好，再加上当时的政治因素，使得这场饥荒变得机场严重，以至于并永久地载入了史册。
而“饥荒”二字，也是菲恩最忌讳的词语。
“我原是为了避免饥荒而选择大面积种植土豆的，没想到却制造了新的饥荒的可能性。”
世间之事岂能事事如意。菲恩望着窗外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尤金认真地开口道：“没事的。”
“在种植土豆的同时，我们不是也加强了小麦和其他谷物的种植吗？这些举措，不正是为了预防如今这样的突发状况吗？您早有远见，深知不应过分依赖单一作物。”
若饥荒降临，封地粮仓所储备的粮食足以让斯莫尔贝伦地区的全体居民免于饥饿之苦。鉴于土豆日益受欢迎的趋势，封地政府还特别制定了低价出售谷物种子的政策，并对扩大谷物种植面积的农户给予补贴支持。
“对，没错。只是土豆的受欢迎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当结果与自己的期望相去甚远时，即使这个结果是成功的，也会让人感到不安。
“我总会想象糟糕的事情。比如发生了饥荒，然后变成了暴动，我被自己封地的居民杀死。”
这想象太飞跃了，菲恩以为尤金会不以为然。但他始终悠悠地看着自己的眼眸，终于说出简短的一句。
“没事的。”
见菲恩无声地回望他，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奥德里奇家族在封地内享有极高的声誉。领主城相较于过去，也有了显著的发展。不仅农村地区的居民对老爷和菲恩少爷心存感激，封地的城市居民亦是如此。”
这些话，菲恩就权当是尤金对自己的安慰之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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