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演播室，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舞台中央等着她们，台下是一百多位观众。
主持人向台下的观众介绍了她们，三人互相打个招呼，依次落座。
“听说你们是很好的闺中密友，来之前知道对方要来吗？”
白鹭老老实实地回答：“朱颜知道，我因为没仔细看通告和企划不知道。”
台底下的观众哄堂大笑。
主持人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哦？听起来我们的鹭鹭很忙啊。”
白鹭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最近在学习，充实一下自己，如果早知道朱颜要来，我就提前三天住演播室等她。”
朱颜笑得前仰后伏：“听见没，我们鹭鹭在阴阳怪气我呢，怪我没提前住演播室等她三天。”
三人聊了一会儿，白鹭和朱颜的表现都很不错，三人说说笑笑，白鹭觉得氛围还不错，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下来一点，就听到主持人拿着手卡问：“说起来，我们的朱颜今年也有25岁了吧。”
朱颜笑着点了点头。
主持人放下手卡，面上带着温尔儒雅的笑：“25岁也是该成家了，有考虑过结婚以后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吗？”
白鹭身体一瞬间绷紧了，她心里对117喃喃道：“我讨厌这样的问题。”
117道：“我也是。”
台下的观众举着应援物，眼中带着见到偶像的欣喜，对这样的问题毫无反应，似乎理所应当。
主持人双腿交叠，眼里含着笑看着两人，在认真等待着朱颜的回答。
白鹭握紧了手，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朱颜狭长的丹凤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听说您前几年成家了？”
主持人没想到朱颜会这么问，怔了一下道：“是的，我很爱我的家庭。”
朱颜调整了一下坐姿，正襟危坐，目光平静地看向主持人，口吻平淡:“我还没有结婚，没有相关的经验，作为过来人，您是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呢？”
白鹭豁然扭过头看向朱颜，朱颜的姿势很随意，神情口气温和，像是很平常地在聊天，但是白鹭如今已经很了解朱颜了，她能看出来朱颜眼底清棱棱的冷意。
白鹭舒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主持人先是一愣，然后一笑：“我是男人，和你肯定不一样啊。”
朱颜吊起嘴角，露出一个似讥似讽的笑，抬起手撩了撩耳边的发：“难道男人和女人，需要承担的家庭责任不一样吗？还是说我们身为艺人，事业的发展不一样。”
“你毕竟要考虑生孩子……”
“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吗，女人结婚就一定要生孩子吗？”
朱颜微笑着直视主持人，口气逐渐咄咄逼人起来。
主持人觉得自己背后渐渐渗出来一点冷汗，这种难以下台的时候，他要怎么说才能圆过去，使自己不成为众矢之的。
万幸的是，朱颜没有为难他：“先生，我想您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我未来就会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您可以类比一下的。”
主持人松了口气，打了个哈哈，临场换了下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今天你们的妆容风格是很相似的，是同一个化妆师吗？”
提起这个白鹭就不困了，她立马直起身举起手来：“是我化的，我们两个的妆都是我化的。”
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声。
白鹭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朱颜，发现对方没有看她，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主持人：“我看你们的妆容都很不‘主流’，不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化很淡的那种淡妆，尤其是鹭鹭的，鹭鹭是有了什么情况，为了吸引谁的注意吗？”
他说话时打趣地眨了眨眼，白鹭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蔓延到她全身。
“这种妆和普通的淡妆没什么区别，只是颜色大胆了一些，我个人认为这就是普通女孩的生活现状。化妆是有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但我不认为我在特意吸引谁的注意，硬要说的话，我只是希望给我的粉丝展现多面的我。”
白鹭语气火药味很重，主持人暗自恼火，心道怎么这两个人一样地不识抬举，在节目上让主持人下不来台。
他强压着怒火，顺着白鹭的话道：“那鹭鹭觉得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呢？”
白鹭双手托住下巴，轻飘飘地甩出去一句话：“我不觉得我是女孩。”
台子底下一片哗然。
朱颜扭过头看了一眼白鹭，恰好和白鹭的目光对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刹那间，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主持人愈发得尴尬：“鹭鹭就是一个很漂亮很活泼的那种女孩啊，从鹭鹭的年纪来说你也不是一个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鹭调整了一下自己耳麦的位置，站起身对主持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抱歉，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使这期的录制不能进行下去。”
主持人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咬着牙想找个台阶下：“鹭鹭是要……”
导演组察觉到不对，连忙叫工作人员关掉聚光灯，上台阻止白鹭，朱颜挡住了这几个工作人员：“你们把白鹭拦住，恐怕更不能收场。”
导演组正要让工作人员强行上台，其中一个导演忽然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道：“让白鹭说！这本来就是一个畅所欲言的谈话节目，有什么不能说有什么不能录的！你们掐掉这段我就自己放出去！”
这个导演是一个个子有点低的女人，其他导演面面相觑，在她凌厉的目光下最终选择了妥协。
台子上的白鹭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转身面朝着观众，清了清嗓子：“我有点紧张，我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但是在场的各位，有很多人都是我的粉丝，我想让你们、让喜爱我的大家知道，我们有更多的生活方式。”
朱颜静静地看向她，少女的声音有点颤抖，她的手死死抓着裙角，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紧张，但白鹭看着台下的一百多位观众，目光坚定，字字句句清晰地回荡在演播室。
“我不觉得我是一个女孩，因为我认为我不符合社会和世俗对女孩的定义和审美，我不会喜欢粉色的洋娃娃，我不会憧憬着结婚穿婚纱当新娘，我胆子不小很喜欢看恐怖片，我还会打篮球，别人和我讲道理也是可以讲通的……”
白鹭注视着台下的观众，前排的女孩子举着应援的荧光手拍，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眼里绽放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白鹭忽然生起了很大的勇气。
她的声音渐渐不再发颤，注视着台下她和朱颜的粉丝，目光愈发坚毅：“我想说的是，这些都是刻板印象，我不是刻板印象里的女性形象，所以我觉得我不是女孩。”
“但是！”
她话头猛地一转，在昏暗的演播室里，她的声音格外得清楚：“只要我还在节目上要听一些人问一位女性，要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只要我被人问着为什么和社会定义的普通女孩不一样，我就是一名女性。”
“我是像你们一样，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孩一样，被束缚的被规训的大部分，我不想当我上节目的时候，别人看我的时候只能看到我‘年轻且漂亮’，只能看到我今天的妆容是怎么样的。”
台子下面一片静谧。
白鹭咽了一口口水，松开紧抓着裙子的手，放在胸口上：“我希望别人看向我的时候，首先看到我的努力，看到我的成就我的过人之处，而不是因为女性的身份被凝视着身材和脸、年龄和行为是否符合社会喜欢的女孩形象。”
白鹭环视昏暗的演播室，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你们也是。”
主持人已经汗如雨下，如今白鹭弄得事情几乎不能收场，更重要的是他的主持生涯也被白鹭毁了一半。
白鹭接着说：“也许有人要说，我就是喜欢粉色就是喜欢化淡妆就是喜欢不讲道理，为什么只强调另一半的权力呢？姑娘，我必须告诉你，这是向下的权力，向下的权力是不需要争取就可以获得的，我们既要有向下的权力，也要有向上的权力。”
她转身坐回座位，余光扫到摄像组那边有一个矮个子女人站起来，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我支持！”
台下的观众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鼓掌，掌声一片，站起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女孩，白鹭抿着嘴，发觉自己眼睛有些热。
坐在她旁边的朱颜轻轻搭上她的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你说得很好。”
白鹭握住朱颜的手，一片掌声里，她放开朱颜的手，张开手臂拥住了她。
朱颜听到白鹭的声音哽咽着说：“朱颜，真好。”
朱颜抱紧了她，她感受着少女温热的体温，轻轻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是啊，真好。”
这里是终于把自己阴间作息调整成阳间人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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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九束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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