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一旦扭转,这位冷面煞神必定心情大好。
而主角心情大好之时,说不定就会网开一面,放他这个“献策功臣”一条生路。
届时他就能摆脱这个随时可能菊花不保的险境了!
进谏完毕,南禹伏地静候,额头沁出细汗,细密的汗珠顺着鼻梁缓缓滑落。
他屏住呼吸,连睫毛都不敢轻颤一下,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儿。
厢房静得可怕,只闻更漏声声。他跪得膝盖发麻,终是忍不住偷眼望去——
却见裴夏不知何时已移步偏榻,此刻竟和衣而卧。眉间戾气尽敛,鸦羽般的睫毛在烛火中投下浅影,胸膛随着均匀呼吸微微起伏。
这就……睡下了?
也是,刚平定西北妖乱就星夜兼程来寻他算账,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南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却未完全放下。不知这番谏言可曾入耳,更不知这位活阎王醒来后会如何发落自己。
他揉着酸痛的膝盖缓缓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原书中那个谈判破裂的死亡节点,竟被他平安度过了。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南禹腿弯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主卧床榻上。
*
烛渐烬矣,火光摇曳,飘忽无定。
屋外明月高照,一片宁和。
南禹却缩在床榻上毫无困意。
别问,问就是疼的。
裴夏不愧是习武之人,几次交锋就在他身上留下片片红痕。
现在好不容易危机解除,那些蛰伏在皮肉深处的痛楚便如决堤之水,汹涌而至。
实在难忍,南禹支起身子,褪去外衫,借着朦胧月色检视伤势。
手腕和膝盖上俨然淤青一片。
——手腕是让裴夏攥的,膝盖则是跪的。
他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骂:裴夏这个狗东西,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然而,骂归骂,南禹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自己的小命可还捏在裴夏手里,不想成为娈童,只能委曲求全。
肌肤上的红肿隐隐发烫,然而此时更深露重,不便唤人送药。南禹只得咬牙忍耐,草草揉按几下,便将衣衫胡乱抛在一旁,扯过锦被蒙头就寝。
他本来就不是恪守礼法的古人,哪有那么多羞耻心,夏日在家穿短裤纳凉也是常事,里衣便无所谓穿不穿了。
夜阑人静,地龙吐着融融暖意。不知何时风住声歇,万籁俱寂,催人入眠。
南禹睡得并不安稳,辗转反侧间,好不容易攒起几分睡意,老顽童的身影便飘然而至。
梦境中云雾叆叇,恍若置身蓬莱仙境。老顽童依旧穿着那身打着补丁的道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地盘坐在莲花宝座上,笑眼弯弯地望着他。
“师父!”南禹顿时热泪盈眶,如见救星般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云阶上,“救救徒儿啊!您老人家再不出手,徒儿怕是清白难保啊!”
老顽童捻着雪白长须,声音缥缈如从天外传来:“缘起缘灭,皆为因果;前世今生,皆为因果;福祸得失,皆为因果。”
这三段因果偈语如晨钟暮鼓,在南禹脑海中久久回荡。
他虔诚闭目,忽觉印堂处一阵清凉,似有月华凝聚。
一点莹白光晕自天灵落下,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如春风化雨,最终沉入丹田化作一颗温润气珠。
“小师弟安好?”一道清朗男声蓦地在识海中响起。
南禹猛然睁眼,眸中精光乍现:“师、师兄?”
老顽童门下弟子众多,南禹不清楚这位究竟是第几代师兄。不过自己是老顽童的闭关弟子,同门中人都比他年长,笼统地称呼一声师兄,也是合情合理。
那声音带着几分少年意气:“我乃清朔,奉师命前来助你。”
不待南禹追问,他又道:“方才入体的凝德珠可曾感知?待功德圆满之日,便是你解惑之时。”
积攒功德?
南禹正欲细问,眼前云雾却骤然翻涌。老顽童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渐渐淡去,清朔的声音也随风飘散:“切记,种善因得善果……”
——托梦结束了。
然而,梦境未歇,反而急转直下。
南禹忽觉腕间一紧,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急坠而下。
下一瞬,他便坠入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上,身子往下陷了几分。
手腕处忽然传来针扎痛感,无数黑线自肌肤下蜿蜒而出,如活物般缠上双臂。
那些姻缘线泛着诡异幽光,与银丝交织成网,将他摆成跪伏悬腕的屈辱姿势。
他挣扎不得,像一只误入蛛网的小虫,越是扭动,那些丝线便缠得越紧。
“唔……!”
南禹喉间溢出一声呜咽,下颌却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被迫抬首时,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人薄唇微勾,吐息拂过他因惊惧而折起颤抖的狐耳:
“三更入梦都要来寻我,就这么想做我的人?”
南禹心头一颤,视线终于聚焦,眼前之人剑眉星眸,墨发如夜,赫然是裴夏!
他睡得迷迷糊糊,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见裴夏近在咫尺,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一脚蹬了出去。
这一脚正中那人小腹,男人闷哼一声,嗓音喑哑:“是我。”
——就因为是你才怕啊!
南禹心中哀嚎,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却被裴夏单手轻易压制。男人伏在他身上,像一头蛰伏于暗夜的黑豹,肌肉紧绷,目光警觉而锐利。
“别动,屋外有人。”裴夏低声警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狐耳上。
南禹耳朵一抖,却被裴夏按得更紧,整张脸几乎被对方宽大的手掌覆盖,只能透过指缝艰难呼吸。
窒息感渐渐涌上,他忍不住推了推裴夏,掌心触到对方紧实的腹肌,反而硌得自己手疼。
“唔唔!”他抗议地呜咽两声。
按照原作设定,裴夏身高近两米,体型比他大上整整两圈,肌肉结实,力量感极强。此刻被他这么压着,南禹觉得自己肋骨都快断了,呼吸不免困难起来。
呜呜呜!死裴夏,好沉啊!快起开!
裴夏却对他的挣扎无动于衷,反而在他身上快速点了两处穴位。南禹只觉得一股电流蹿遍全身,身子一软,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眼睛瞪着裴夏,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裴夏无视了他幽怨的目光,屏息凝神,专注地感受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他耳廓一动,眉头紧皱——
房梁有人!
他倏地伏低身子,整个人几乎贴在南禹身上。
两人距离陡然贴近,没有衣物隔挡,裴夏一头乌黑发丝垂落,轻扫在南禹的锁骨上,冷冽的雪松香不可阻挡地涌入鼻腔,将他整个人包裹。
淡雅、凛冽又强势。
“呜……”
压迫感和细痒感双重夹击下,南禹脸颊涨得通红,仿佛有支柔弱无骨的小手略过皮肉、穿过胸膛肋骨,直接挠到了他心头,酥痒酥痒的。
不过好在这种窘迫的局面并未持续太久——
“嗖!”
破风声骤然响起!
一支淬着绿色毒液的箭矢穿透纸窗,擦过裴夏的发丝,“咚”地一声钉在床头,木屑四溅!
紧接着,箭矢如雨点般射入屋内,直奔二人而来!
“抓紧!”裴夏低喝一声,一手环住南禹的腰,另一掌拍向床榻,借力翻滚数周,堪堪避开了密集的箭雨。
而在他们原本的位置,已然插满箭矢,只要慢上零点一秒,他们就会被射成筛子。
裴夏将南禹转至视野盲区,这才发现对方竟只穿了一条亵裤。他眉头微皱,目光在南禹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形上停留一瞬。
南禹惊魂未定,箭矢钉入地面的“咚咚”声仍在脑海中回荡,心跳如擂鼓,到了安全区也浑然不知,只是本能地环住裴夏的腰,贪图那最后一点安全感。
“放开。”
“抱、抱歉……”南禹脸色苍白如纸,仓惶收回双手,转而环抱住自己,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身子微微发抖。
单薄的亵裤根本无法抵御夜间的寒意,裸露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很冷。
但他宁可挨冻,也不要回到那满是箭矢的床榻上。
南禹缩成一团,九条狐尾紧紧缠绕住自己,试图抵御寒意。然而夜风依旧从缝隙中钻入,刺骨的冷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可缩起的肩膀还是暴露了脆弱。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窸窣声。
南禹还未抬头,一件玄色外袍便凌空抛来,像随手丢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衣袍在半空中松散展开,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冷光,而后“哗”地罩在他头上,连带着一股冷冽的松木气息。
南禹怔住,下意识攥紧衣料,布料上还残留着裴夏的体温,暖意缓缓渗入皮肤。等他慌忙扒开衣袍时,却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仿佛那件外袍不是施舍给他的,只是恰好丢弃在了他这儿。
南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拢紧衣襟,将自己更深地裹进那抹余温里。
*
翌日清晨,两则消息呈野火燎原之势席卷京师,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最先传开的,是二皇子裴夏在金瓶苑遇刺一事。令人称奇的是,这位殿下不仅毫发无损,还当场擒获了几名刺客,现已押解回京严加审讯。
而真正让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是随之传开的香艳传闻。
据被骚乱惊醒的小厮描述,当他匆忙赶到时,赫然看见二殿下仅着里衣与刺客在房梁上缠斗。令人浮想联翩的是,厢房内,小玖正披着二殿下的外袍,仅着亵裤瑟缩在地。
“这衣衫不整的,必有隐情啊!”茶楼酒肆里,好事者们挤眉弄眼地议论着。
那些对小玖存有非分之想的客人顿时噤若寒蝉。毕竟宁可信其有,谁也不敢拿项上人头去赌二殿下的心思。
但仍有几个色胆包天的,硬是梗着脖子辩解:“说不定只是地龙烧得太旺,热得慌才脱衣纳凉!”
不过这番强词夺理很快就被浴堂传来的消息击得粉碎。
为小玖沐浴的小妖红着脸透露,小玖身上遍布淤青——手腕处有明显的握痕,腰间留着清晰的指印,膝盖更是青紫一片。
“啧啧,这痕迹……”经验老道的嫖客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分明是用了‘跪伏承/欢’的姿势啊!”
随着这些细节不胫而走,关于二人“清清白白”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在这“香艳的铁证”面前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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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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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粉碎“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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