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暖人,周遭树林阴翳。世界静谧非常,一眼望去,看不见其它生灵。
秦肖肖带着曲欢翻过山头,回到了他们安居的山洞。
山洞与之前别无二致,唯有乌球的窝里空空如也,小兔子已经离开了。
秦肖肖盘腿坐于地上,认真地数着石壁上的划痕。她往上面加了三道横条,数来数去,横条还是太少。
还有三十几日。
曲欢被安置在他们平日睡觉的地方,秦肖肖杵着下巴看他。
孩童安静地躺着,面颊苍白,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他身躯冰冷冷的,胸膛没有起伏,鼻腔没有呼吸,秦肖肖俯身时,也没有听见他的心跳。
阿欢死了么?
秦肖肖眸子非常安静,她想,她还没有给阿欢住上大宅子呢。
秦肖肖回到山洞了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徐逸华承诺说送曲欢出去,记得自己被勒住脖子,记得她后来清醒了一会儿,似乎见到了恶鬼伪装的曲欢。
然后再醒来,白雾散了,她还活着,曲欢却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秦肖肖看他躺在血泊里,感受他手的冰冷,去听他的呼吸——他似乎是死了。
但秦肖肖想,不是的。
她上一世杀死过曲欢,她记得孩童那时身子的冰冷,记得他躯体的僵硬,双眼的黯然。
这一回虽然很像死了,但应该没死。
没有心跳,但还活着。秦肖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害怕,但事实上,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曲欢,为他准备好一堆食物,等着看他何时醒来。
秦肖肖在坟山上醒来时,满嘴的血腥气,她干呕了半晌,注意到孩童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等着曲欢醒,觉得自己有必要严厉教育一下他了——
你是个反派诶,怎么可以救人?
还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你认真看看我,我哪里值得你救?
你这是救人么,你这是自残,是自杀!你年纪这么小,从哪里学的这些?
我不会愧疚、不会心疼的吗?我看见你躺在血泊里,心脏都差点吓停了。
我是年长者,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是我亏欠你,你没有必要救我的,明白吗?
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看你受伤。
*
秦肖肖教育曲欢的语句想了几天,曲欢始终没醒。
她每天都守在曲欢身边,往石壁上添横条。
少女眼中含着无尽的哀愁,她以“不雅”的姿势盘着腿,坐在白日燃着的火堆旁,不时嗑上一个松果。
有时候咬得使劲了,她疼得龇牙。
吃得喉咙发涩,她就跑去溪边喝水,然后立马又回来守在孩童身边,继续目光含怨地看他。
看很久也不腻味,因为孩童实在好看。
她嘴里有时念叨:“你睡好久啦,还不醒醒么?”
她眸子有时是沉思,是怀疑,“不会真死了吧?不应该啊。”
她会掐掐孩童的脸,坐在他旁边阴森森微笑,“还是软的,如果是尸体,早还发烂发臭了。不过你再不醒,我挖个土坑把你埋了哦。”
秦肖肖都习惯了一个人在树林里疯跑,然后回来对着曲欢自说自话的日子。
她有时在想,醒不过来就算了,她把他当一个漂亮的拟真娃娃好了。
本着这样的想法,秦肖肖把曲欢照料得很好,收拾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捡到小花,她全带来插在曲欢头发上。
她看曲欢的脸蛋,越看,越是哀叹:真是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男孩子。
话说得越多,秦肖肖越是觉得,这个可以任她摆布的“拟真娃娃”,是属于她的。
她心中关于曲欢是反派的恐惧,在她每天于曲欢发间插花装饰、给曲欢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姿势中,迅速消弭。
一天晚上,在秦肖肖如往常般把曲欢当作抱枕抱着睡觉时,曲欢睁开了不带感情的血色眸子。
他看一眼女孩子近在咫尺的睡颜,抬手把发间乱七八糟的花朵拂下,扔在地上。
他手指点在女孩额间,女孩松开了抱他的手,躺平身子,又沉沉睡去。
曲欢站起来,踩过秦肖肖精心挑选、每日更换的娇嫩花朵,走出山洞,走进明明月光之下。
他闭眼思考了几瞬,顺着一个方向而去。
那里有几个落单的村民。
四个人,三男一女,一男子打着呵欠守夜,其它三个人靠着树干睡得正香。
曲欢踏着树叶走近,守夜的人头一点一点的,没有发现他。那个女子最敏锐,在曲欢靠近时茫然地睁开了眼。
曲欢把手放在唇上,冲她轻轻地“嘘”了一声。
对上一双血色眸子,女子眼睛越睁越大,她张开口想要叫唤。但曲欢的速度更快,一根树根拔地而出,钻入女子口中,瞬间堵住了她的喉咙。
女子眼神惊恐,嘴巴被树根胀满,身躯无力地靠着树干,不久就没了生息。
其余三人醒来,俱是惊恐,皆是反抗,同样未能发出一点声响,安静无息地倒在皎洁月色之下。
曲欢身上没沾一点血迹,他夺了四人的生机,犹觉得不足。
他又闭着眼思索了一会儿,确认附近确实没有其他人了,才返回山洞。
他血色的眸子看洞中少女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睡姿,默默地走近,拉过她的手抱住自己。
曲欢恢复两人之前的姿势,最后手指在少女眉心一点,闭上眼睛,重新失去意识。
第二日,秦肖肖醒来看见满地的残花,已经见怪不怪。
她嘟囔:“我睡姿真的有这么差么,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能把花摧残成这样?花朵们呀,对不起啦!”
她照例把一晚上抱得暖呼呼的曲欢安放好,凑他身边说:“已经十多日了,你怎么还不醒呀……”
*
石壁上的横条仿佛成了秦肖肖的“救命物资”,她每日都要数许多次。
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日升到日落有那么漫长。
一天她照常外出寻找食物,回来却看到山洞里空无一人。手中的食物瞬时都摔在地上,秦肖肖转过身子,往外跑了几步,开始大喊曲欢的名字。
是醒了……还是被猛禽野兽叼走了……
秦肖肖叫得嗓子都哑了,不知道方向地四处乱跑,她心中焦急,像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有些疯癫。
“是在……找我吗?”
蹲在离山洞不远的溪流边洗手的曲欢,被秦肖肖这副样子吓住了。
好夸张啊,这人真有这么在意他么?
秦肖肖也看见曲欢了,她这么着急,而曲欢却在慢悠悠地洗手,秦肖肖心中登时不是滋味,隐隐还有几分生气。
她停下脚步,没有向曲欢跑去,而是扭头就走。
曲欢第一次被秦肖肖如此冷漠对待,有些没反应过来。
秦肖肖走了几步,见曲欢没跟上,心中更气,转回头吼他:“过来!”
曲欢没被人这样吼过,眼睛更懵了。
秦肖肖努力压抑怒火,声音像要爆发的火山:“要我请你过来,是不是?”
她捡起一根木棍,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曲欢还是很懵,这是想打他么?
秦肖肖气极反笑:“好,很好。躺了十七日,我看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快步走到曲欢身边,撸起袖子,“我可以教训你了吧?”
曲欢:“等、等一下……”
他被秦肖肖攮倒,一屁股坐进溪水里,凉凉的,还是很懵。
曲欢双眼氲着雾气,他想不通这弱小的人类为什么这么胆大包天,胆敢这么对他。
秦肖肖同样两脚踏进溪水里,不顾沾湿了鞋袜,她在曲欢面前蹲下,抢过他的手臂,掀开他衣袖,冲他一抬头,说:“解释吧。”
曲欢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解释什么呀,姐姐。”
秦肖肖反问:“你说呢?”
小小的一条手臂上新伤加旧伤,密密麻麻,还有许多个孩童口径的牙印子,不知道咬的时候多用力,咬了这么深。
曲欢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不疼。”
秦肖肖没好气:“我是瞎子吗?你才多大啊对自己这么下得去手?我给你机会解释,怎么弄成这样的,说,是有人逼迫吗?”
曲欢摇头。
秦肖肖:“原因呢,也不肯告诉我吗?就算我现在骂你打你,你也不说吗?”
曲欢抬头,眼睛里氲了一层水雾,委屈又无辜。
秦肖肖差点心软了,但好在最后时刻她憋住了,还是僵着脸,硬着声音:“我不管你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有什么奇怪血脉,牺牲自己拯救他人这种戏码不应该发生在一个七岁的牙都没换完的小孩子身上。无论对象是谁,你要逞英雄,等你长大了随便去,谁也管不了你;但是现在,遇到危险,你给我乖乖地躲到后面去。我应付不了的,至少拖延点时间,你就快逃走,明白吗?”
曲欢摇头,眸光浅淡:“为什么?”
秦肖肖:“因为保护幼崽是每一个种族应尽的义务。”
曲欢想,可我不是幼崽呢,我也不是你的族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这一章有点点虐啊,大家觉得呢?
秦肖肖有点可怜,满怀期待地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醒来,每天自说自话,独自在树林里疯跑,遇不上一个人(都被杀完了),在石壁上划线,数着日子,用花朵装饰屋子,硬给自己找事做,精神空茫,麻痹自我
(记录我少了一个收藏,呜呜呜呜我难过我会反省我会努力……努力每天多写一些,表达出我想讲述的故事。我觉得进度好慢好慢啊,像流水账一样,但这已经是我删改一遍的效果了,哭)
【回顾一下目前剧情】
破庙相遇(想逃vs想杀人)
→山洞里独处十几日(有恐惧,但因为愧疚努力克服vs好奇她想做什么)
→被并蒂莲煞咬了(愧疚、心疼vs不以为意,觉得她好笑)
→去看病遇到原男主(舍不得,想留下他vs不想过家家了,想回家搞事业)
→被困坟山(心理上居然依恋一个小孩子,丢人vs这人居然会喜欢几只虫子,想不通)
→啥也没做的冥婚(迷迷瞪瞪vs哼,不太好亲)
→放血救人(感动,悲伤,觉得自己不值得被救vs我才不想救你,但你是我的所有物,你死了是我吃亏)
……
现在总体还算两人转,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腻两人的相处,等故事迈入下一阶段,很久很久以后才会有两人转了
(时间**,10年起步,等下次两人转,弟弟长大了呢,可以把姐姐酱酱酿酿~)
弟弟还是一样坏,姐姐还是一样好欺负,但因为是弟弟先喜欢姐姐,所以被拿捏得死死的呢。
后来的曲欢语录:太丢人了,救了那么多人,我都不好意思自称魔物了
【关于这章弟弟的滥杀无辜】
不知道大家想不想骂曲欢,他三观一直挺不正的。站在他的立场,他是魔物,连同族都可以随意屠杀,更不用说非他族类的弱小人类,他不会愧疚的(就算愧疚也不会说,因为他不愿承认自己的人族血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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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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