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
乳父看着铜镜中身着婚服的洛青玥，一时间竟有些热泪盈眶。他一边揩去泪水，一边宽慰道：“咱们世女，可算是要成家了！”
洛青玥转过身来，给了乳父一个大大的拥抱。
乳父擦干了泪水、吸了吸鼻，笑着道：“好啦，虽说只是下聘，但也别耽误了好时辰。”
洛青玥点头应了声“嗯”。
乳父他抬起头来，看着小时候只有丁点大的世女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一转眼都要成家了！顾三公子虽说是个庶出，但自幼同他家世女一块长大，瞧着也像是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主儿，是桩好姻缘，他家世女算是有福啦！
只见洛青玥身着朱红婚服，胸前戴红花，她小心翼翼搀扶着乳父走至顾家门前。
洛青玥她深吸一气，抬起头来去打量顾府的门楣，金字黑底的牌匾上撰写着“顾府”两字。曾经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终于实现了！她并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变得恍惚起来，洛青玥她覆手而立，身后抬着聘礼的小厮朗声在顾府门外叫亲：“狮沽忠勤伯府，洛家特来送聘。东京忠勤伯府，洛家特来送聘。主礼塞外大雁活禽一对，副礼无数，欲替嫡次女洛青玥，礼聘顾府娇矜，恭请应允。”
洛青玥乳父：“允。”
顾大人：“允。”
媒人：“恭喜洛家，贺喜洛家，万千之喜，贵府嫡次女洛青玥，求亲顾府庶子顾羡之，姻亲家答......”
顾大人：“允。”
“洛青玥妇夫代洛家尊长，恭谢答允。”
洛青玥笑着，走向顾羡之，她拉着他来到了乳父和顾大人面前，跪地磕谢——
一时间欢声雷动，锣鼓喧天，众人齐声叫好的声音快将两位预新人给淹没了。炮竹声劈里啪啦的，又震又响，人群嘈杂熙攘，洛青玥捂住了顾羡之的耳，顺势将他护入了怀中......
洛青玥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神情恍惚，只觉得不真实。今日还只是下聘，若是真到了大婚那天，她想象不到她该有多高兴。光是今日，她嘴都快笑僵了！
“咳咳咳。”
思忆轻拍着顾二公子的后背，忧心道： “公子，您腿脚不便，早日回房歇息吧，不然夫郎又该担心了......”
顾二哥握紧丝帕长叹了口气，缓缓抽离了视线，无奈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公子可是不舍三公子？”
顾二哥无言，不承认也不否认。
“公子，这儿郎大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您也一样。奴知道二公子心里不舍，不然二公子为三公子再做一次桂花糯米藕吧？三公子最喜欢吃二公子做的桂花糯米藕了！”
听到这时，顾二哥的神情终于不再木讷，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兀自喃喃道：“桂花..糯米...藕......”
“对啊这桂花糯米藕三公子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
夜色融融浓如泼墨，一轮明月在四方小院里高高挂起。
一男子半坐在软榻上，散着乌发头系抹额，淡绿的薄衫间别了根细绳，烛火跳动勾勒出他俊美的侧颜。绣花线在手中游走着，反反复复好似不知疲倦。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咚咚”敲门声，男子身影曼妙：“小羡，我是是二哥。”
“嘶——”吃痛地一声，他指腹冒出了一个小红点，犹如绽放的红玫瑰。
“公子！”小由心都紧了，眉头紧拧。
顾羡之将指含入口中，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快去给二哥开门。”他淡眉微蹙，“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是，公子。”
顾羡之将绣品丢到篮中，兀自整理了下阔袖长袍，将乌发别到了耳后。他撇了一眼自己绣的鸳鸯戏水，和二哥绣的比起来，确实有些惨不忍睹，还扎了他一手的针眼。
这可真让人沮丧呢。
顾二哥走了过来，一眼便瞧见了这鸳鸯戏水，拿起来细细打量，由衷夸赞道：“几日不见，小羡绣工又进步了不少。”
顾羡之抿紧了唇，没了话，有些不开心。他的手都快被扎成筛子了！但绣出来的绣品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好了，给二哥看看。”顾二哥拉过他的双手，经过好一番细细检查，吩咐了下去：“思忆，去给三公子拿些止血的纱布和药来。”
顾羡之：“不碍事的二哥。”
“手可是男人的第二张脸，马虎不得，这次就听二哥的。”顾二哥他眉眼温顺，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莫名让顾羡之有些自愧不如。
顾二哥对着受伤的手连呼了好几口气，他满眼心疼：“你这身子才刚恢复一点，尽瞎折腾。不过就是一鸳鸯戏水，你难道就这么不相信你二哥？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顾羡之轻愣了下，紧接着一把抱住了顾二哥，撒娇道：“好了二哥，小羡知道错了。”
他笑得如冬日暖阳：“二哥对小羡最好啦。”
世间本有嫡庶之分，但二哥从没嫌过他是庶子，一直都对他很好。二哥模样生得是差了些，但性格敦厚纯良，深得长辈们喜欢。活脱就是话本子里贤夫良父转世。
“话说回来都这么晚了，二哥来找小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他杏仁圆圆亮亮的，不谙世事。
顾二哥收了笑容，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怎么，听小羡这话是不希望二哥来？”
“怎么会？二哥对羡之最好了......”
顾二哥忍不住掩面一笑，紧接着扭头让思忆将食盒提了过来，他神秘兮兮道：“小羡猜猜这是什么？”
顾羡之两眼放光，既然是食盒那里面就一定是食物，二哥不仅绣工一绝，就连厨艺也是能媲美御厨的：“好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顾二哥他眉眼弯弯，边打开食盒边道：“小羡，这是二哥给你准备的桂花糯米藕，小时候你最喜欢吃了，你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桂花糯米藕摆盘精致，上面淋了层蜜糖，蜜藕色泽诱人，糯米粒粒分明。将糯米填进藕里，连着整个藕都是甜的。桂花糯米藕，是嗜甜之食之人的最爱，当食盒打开的那一刻，仿佛整个空气都是甜的。
顾二哥下巴点了点那盘桂花糯米藕，笑着道：“小羡快尝尝看，看看二哥做的好不好吃.......”
顾羡之勾唇浅笑了下，落在米藕上的目光些许微妙。素白的手将长筷握起，但却迟迟不肯落筷。
也不知为什么，顾羡之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前世他单纯蠢笨，如今已是死过一世，自然是该长些心眼了。虽说二哥一直都对他很好。
顾羡之抬起双眸，对上了一脸期待的顾二哥，扯了扯嘴角，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为了不让二哥失望，他还是夹起了一块蜜藕，转眼送到了顾二哥嘴边：“二哥做菜辛苦了，二哥先吃.......”
他一手执筷，一手接着。
顾羡之目光灼灼，笑得温润，他心道：二哥，对不住了。在秋猎场上的幕后真凶还没查清楚前，小羡不能掉以轻心。
*
蜜藕已然递到顾二哥嘴边，只见他面色凝重迟迟不肯下口——
“二哥怎么不吃？”难不成，这藕真有毒不成？顾羡之淡眉微蹙，眼底情绪五味杂陈。他知道他不应该这般怀疑二哥，但若是这蜜藕真没问题，二哥他吃一口又何妨呢？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时，顾二哥他轻轻推开夹着蜜藕的长筷，眼神闪躲：“藕如今并不应季，很是金贵，还是小羡吃吧，二哥不饿。”
答案仿佛已经昭然若揭。
顾羡之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默默将筷子放下了：“二哥若是不吃，小羡也不吃了......”这若是换做前世，他定然会是和二哥怄气的。但如今时过境迁，他并不在乎顾二哥是否会伤心，他只是想活下去。
语气平稳到激不起一丝涟漪。
“二哥吃，二哥吃还不行吗？小羡最近又瘦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语尽，顾二哥匆忙提筷夹起蜜藕塞入口中，咀嚼、吞咽，每一步他都看得清楚。
顾二哥笑得有些讨好，夹起一块蜜藕递至顾羡之唇边：“小羡就尝尝吧？”
这时，顾羡之的目光悄然落到了顾二哥通红的双手上，他声音微颤：“二哥.......”
要知道，顾二哥虽然样貌普通，但手如美荑最是好看。烟熏火燎的痕迹，在细嫩白皙的双手上更显触目惊心。
顾二哥意识到注视的目光后，连忙将手给缩了回去，讷讷道：“二哥没事的。”他笑容不减，和颜悦色道：“小羡快吃吧，不然蜜藕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顾羡之怔怔地点了点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鼻尖微酸。是啊，他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顾二哥。二哥是个好人，二哥从小就对他很好。
顾羡之卸下了防备，张口咬下了顾二哥口中的蜜藕。
一入口先是蜜糖的甜，紧接着回甘是藕和糯米的清香。熟了的藕并没有先前的脆感，但又不及糯米的口感那般软糯，藕和糯米一起，口感层次丰富异常。
好吃。但是对于现在的他，太甜了。味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是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不是蜜藕的味道变了，而是他变了。
为了不驳顾二哥的面子，顾羡之拿起了筷子夹起蜜藕。
顾二哥笑着，又往顾羡之碗里夹了几块，“小羡多吃点，不够厨房里还有。”
“谢...谢二哥......”
窗棂外明月弯弯，兄弟俩人吃着蜜藕，蜡烛将厢房照得明亮。瞧见眼前这温馨的场景，小由也不禁红了眼眶。在顾家这种深宅大院中，虽然嫡庶有别，但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说破天了也还是一家人。而且顾二公子从小便对他公子很好，两人关系从小就好。
为了多给顾家两位公子制造单独相处时间，小由便先带着几个下人下去了，将厢房的门给轻轻阖上了......
大瓜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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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洛青玥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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