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明白沈佩珮要这么做的目的,小桃却还是点点头,按照她的吩咐出去了。
不一会,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动,清源居的房门立刻跟着被敲响。
门一开,只见茶楼那个子略有些矮,圆圆的长得像个圆土豆的老板带着几个伙计站在门前,“人已经就位了,沈小姐请下楼吧。”
大梁的茶馆里是配有伶人歌女的,若是哪桌叫了表演,便叫人在座位上拉了帘子隔开来,独自欣赏。通常也就一桌请一位,再不然就请两位,一弹一唱。
沈佩珮这次把茶馆的伶人全都包了下来,让他们在一起表演,约等于请所有人一起看表演。
一楼的空桌被清走,近二十个乐人抱着琴走了过去。众人皆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看见身旁跟着茶馆老板的沈佩珮,听到一旁伙计的吆喝才知道,是这位小姐包下了伶人要请大家看表演。
要知道大梁最讲究风雅,平日里请上一位伶人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更别说是在这寸土寸金的永义坊。
如今这不知哪家的小姐,一掷千金包了这么多人,让这近二十位伶人一同表演,普通人这辈子也不见得能见几次。
沈佩珮一人坐在离得最近的位置,也是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想看表演,就一定能瞥到她。
二十人一同演奏,乐声直接飘到了街对面,也惊动了楼上厢房里的客人,纷纷走出厢房到廊上来看表演。
只见一女子独自一张桌坐在最前面,浅黄色的衣裙在伶人们一水的艳色中格外显眼。
肖彦见了不自觉皱起眉,几分嫌弃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怎的这么张扬。”
身旁之人却没有回应。
楚云祁一身黑衣,半张脸藏匿在走廊烛火的阴影里,他眼皮微垂,目不转睛看着楼下那抹浅色的身影,眸底一片漆黑
“师兄认识?”,肖彦见他神色有异,试探地开口问道。
楚云祁眼瞳微微闪动,闭了闭眼睛,两根手指揉着鼻梁转身回了厢房,“不认识。”
一个死人而已,他怎么会认识。
乐声越奏越响,小桃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沈佩珮一看到她,立马起身挽住她的手,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贴着耳朵在讲话。
“一切都办妥了小姐。”,小桃低声道。
沈佩珮点点头,两人就这样紧挨着一路快步出了茶馆,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门口的马车。
刚一坐稳,车夫就拉着两人朝宁国公府一路狂奔。
既然要杀她,“肖彦”必定不会只是在茶水里下毒这么简单,她来时乘的那辆马车他多半也做了手脚,所以她让小桃另租了辆马车。
两人没坐一会,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沈佩珮用手在鼻子前扇了好几下,这**的臭味还是久久不散,像是医院走廊里许久没倒的大垃圾桶里才会有的味道。
“你闻到了什么味道没有?”,沈佩珮转头看向身侧的小桃,才发现她早已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我去得晚,所有的马车都租出去了,后来老板看我实在要得急,去找他那给义庄搬尸体的岳父借了这辆马车,这才耽搁了一会。”,小桃解释道。
好家伙,和死人坐一样的车是吧。
她就说这车里怎么没有座位,只有两条长凳。
沈佩珮在医院住那么久,也不怕死人,就是这车怕是从来没洗过,里面的味道大得让人受不了。
她打开车窗想透透气,刚拉开一条缝,一柄半个手掌长的小刀就擦着她的发髻飞了进来,钉在身后的墙上。
沈佩珮的头发一下散了,人也差点滚到地上。
怎么回事,沈佩珮吓得大脑宕机了一瞬。
难道他还真的跟出来,非要把她赶尽杀绝不成?
沈佩珮心有余悸地拔下那把只剩下刀柄还留在外面的小刀,只见刀身上有个浅浅的云纹。
书里说过,这是流云的标志。
也就是说这短短几天,“肖彦”就已经将罗网收到自己麾下,而罗网这会收到了他的命令要追杀她。
沈佩珮顿时头皮发麻,被排名第一的暗杀组织盯上,她真的可以跑得掉吗?
“小,小姐?”,小桃整个人都被吓傻了,煞白着一张脸过来拉她的手,“怎,怎么办,是飞鼠追上来了?”
沈佩珮没回答,只拍了拍小桃放在她手背上的手,提高了声音对外面的车夫道:“不去国公府了,我们去摘香阁。”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车头,马车很快又朝摘香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佩珮紧紧握着小桃的手,表情很是沉重。
“肖彦”多半也猜到她会逃回国公府,在茶馆耽搁的时间,只怕这一路早就布置好了罗网的埋伏,她们现在只能往人多的地方去。
肖宇凌一死,静安的城防立刻加强了巡逻的力度和人数,“肖彦”刚收编罗网,肯定不会让他们在人多的地方对她动手,要是有个万一,被城防抓到,他岂不是自断一臂。
马车很快便驶到了摘香阁所在的金桂坊,这里车多人多,堵得不成样子,沈佩珮他们的马车也不得已慢了下来。
等马车慢慢往里走,没一会,他们的车就和人流挤作一团。
阿里格站在临街的房檐上,目光死锁着那辆黑漆漆的老旧马车,不一会便见沈佩珮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着什么,似乎是在找他们的踪迹。
现在整条街都挤满了人,城防在这一块派了不少巡防兵,现在的街面上都还能看到起码四组。
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只见沈佩珮似有所感一般,脑袋一抬便朝她们看来。
阿里格心里一惊,蹲下去躲了一下。
沈佩珮盯着她的方向看了一会,没看到人,目光也就移开了。
很快,什么也没发现的沈佩珮便关了窗子,坐回车里。
阿里格顿时松了口气,眼角一撇,却发现这大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跑到一旁的书铺门口去了。
沈佩珮突然往金桂坊跑这事,弄得阿里格有些措手不及,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就凭她身边带的几个人根本就看不住,她只得将原先在国公府路上的人全都调过来,才能找机会不知不觉地将她杀死。
毕竟她当时得到的命令是不留痕迹地杀死沈佩珮,并带回她的一只手。
原本除了带回一只手有点匪夷所思外,阿里格以为这会是很简单的一个任务。
没曾想沈佩珮不仅随时让众人都聚焦于她,还换了马车,害第一线程的人没认出她耽搁了一会,刚一动手她又跑来了金桂坊。
为了避免她进屋以后又耍什么小花招,阿里格手一挥,罗网所有人便都向那个书铺围去,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网。
沈佩珮抱着本新书出来的时候,她正要下命动手,摘香阁楼顶的塔尖却“嗖”地窜出数道红光。
金色的团状烟花成片地炸开,如同一场淅淅沥沥的黄金雨,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照亮了每一个抬头仰望它的人的脸。
阿里格站在房顶上,被烟花晃了眼睛,眨了很多下才让视线重新清晰,只是她再低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那书铺门口的女子压根就不是沈佩珮,只是穿着和她同样的外衫。
阿里格在罗网那么多年,不知道接了多少悬赏暗杀的任务,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感到了慌张。
她顾不上隐藏自己,扯掉夜行斗篷,便从房顶跳到了大街上,她直直地走向了路中间横了许久都没动的马车。
“你是谁?”,车夫见她要推车门连忙阻止,却被她从车上一把推了下去。
阿里格猛地一推车门,却只听到了金属铜锁的声音,门并没开。
她从袖中拔出尖刀狠狠插入门缝,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没人。
没人?!
罗网这次至少也来了二十几个人暗杀她,当时阿里格还嫌楚云祁事多,杀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哪要这么多人,她一个人就够了。
如今看来,沈家这位大小姐还真有些本事。
阿里格眸色一暗,冲出马车再次跳到房顶,“哗”地拉了一颗信号弹。
亮闪闪的红色小火团,冒着黄色的烟,众人还以为是摘香阁新品种的烟火。
这小东西升起的一瞬间,房顶上埋伏许久的黑衣人们无声地快速移动起来,全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跑了。
沈佩珮丢了外衫,提着裙子一路狂奔,恨不得要将肺都跑炸了,喘息之间鼻腔和嘴里满是浓浓的血腥。
为转移视线,她和小桃分开跑,小桃往南门,她往北门,反正他们的目的是她,就算追上了小桃也只会掉过头来追她。
谁知,刚一跑出金桂坊北门,她差点就迎面撞上一匹快马。
还好马主人反应及时,赶紧勒马在离她仅有一步的距离停住。
马主人是个高个的姑娘,气得从马上跳下来,那模样恨不得要打她一顿。
可这会沈佩珮跑得满脸通红,被快马吓得泪眼汪汪,头发也没束被风吹得乱乱的披在身后,像极了正逃难的娇弱美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在逃难,但刚刚耍了二十几个杀手,和娇弱两个字实在沾不上边。
偏那姑娘就这样想了,看着她语气也变好了不少,“你看看你,跑这么急要是真撞马上了要怎么办。”
沈佩珮这会累得嗓子都在冒火,看了眼一旁的马后,还是忍着疼道:“小女子遇上了贼人,还请姑娘能发发善心,将我送回家。”
那女子听完立马就将她从地上拉起,正气凛然道:“放心,我一定将你送回家。”
沈佩珮被女子环在身前,一路向国公府飞驰。
金桂坊人多,罗网的人能看见她但听不清声音,她当时开窗四处张望就是在送她那件外衫,等有人要了之后,她便让人去马车车帘外等着,让小桃隔着车帘塞给她。
然后她才主动去盯街两旁的房顶,书里好几次流云杀人,都躲在房顶。
等罗网的人的专注力全都落在她身上,这衣服也递出去了。
有人穿着她的外衫在外面逛,势必又会引起罗网的注意,她也能借这个机会逃出去。
她一点都不担心那女子会被拆穿,因为摘香阁每日亥时都有一场烟花表演,等这个时间一过,她早就跑出金桂坊了。
但沈佩珮也知道自己这招金蝉脱壳顶多只能拖住罗网那群人一小会,他们是不达目的不会放手的人,过不了今晚就能将静安城倒过来翻一遍。
不论躲在哪,她都活不成。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找到给他们下命令的“肖彦”本人。
只有让他收回命令,她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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