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在说谎

月黑风高,细雨绵绵。

江生提着盏琉璃风灯,撑着竹伞,身着柳色长衫,挡住了摘香阁本就窄小的后门。

沈佩珮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隔着宁国公府的侍卫沉默地对峙着。

江生没有束发,墨色的长发被风高高吹起,泪眼婆娑地望着沈佩珮,像刚被人抛弃的某种小动物。

他在赌,他赌沈佩珮看不得他为了她变成这副模样,他在赌,沈佩珮会心软。

可他完全想错了。

若是换作从前的沈佩珮,或许会怜惜心疼,可现在的沈佩珮。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像个阴森的男鬼。

“这位公子。”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疑惑,缓缓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江生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而后着急着上前却被国公府的侍卫抽刀拦下。

她说不认识他,她居然能够当着这么多知道他们关系的人的面,说不认识他?

方才,还以为沈佩珮是因为听小桃告状,才赌气对他说那一番话的江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恍惚间,江生瞥见了沈佩珮身后那个高个子男人。

男人身着素雅青衫,同样没有束发。

他长得很瘦,脸很窄,半眯着略微上挑的狐狸眼正打量着江生。

对上男人的目光时,江生陡然感觉后背一凉,手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炸了起来。

沈佩珮移情别恋,他是该生气的,他不仅该生气,还应当在她身上捞一大笔钱再走。

可她身边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危险,他的眼神不像正常人,倒像是他小时候在乡下见到的野狼。

冰冷,空洞,又危险。

江生有些害怕了,可是他还欠着一大笔赌债,不能就这样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泪眼婆娑地望向沈佩珮,有些哽咽地开口:“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1)

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深情。

却不知对面的沈佩珮都快尴尬得把鞋底抠穿了。

这大哥怎么连个铺垫都没有,就直接开始背诗了。

这还是沈佩珮第一次听气泡音版的《钗头凤》,很有一种金条掉进屎里的感觉。

艹,真的忍不了了。

“公子这是做什么?”沈佩佩的语调依旧温柔,但声线略有些冷,却已是她在江生这恍若牛叫的背诗声中,调整了好几回才达到的效果。

江生似乎没想到沈佩珮会打断他,看向她的眼神全是不可置信。

“珮珮。”他踉踉跄跄地又朝她走了几步,再次被侍卫的刀拦住。

“你当真如此狠心?”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年的情爱,难道全都被狗吃了?”

终于,一旁的小桃再也听不下去,厉声道:“这位公子,注意你的言辞。我家小姐说了不认识你,你莫要再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若是还这般纠缠不休,我便让人割了你这条狗舌头,丢到茅坑里去。”

江生见小桃都是如此态度,便知道沈佩珮这次是打定主意同他分开了。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身上的全部伪装,将手里的风灯往地上狠狠一摔。

“嘭”地一声巨响。

琉璃灯罩如同水花四散开来,溅得到处都是。

江生看着自己脚边的碎片,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既然沈大小姐要和我撇清关系,那便把这段时间该给我的那些银钱算一算,只要钱到手,我保证不会再找你麻烦。”

“公子说笑了。”

沈佩珮撑着一把白底绘红梅的伞,身上是素白的衣裙,头上带着同样素白的帷帽,风吹起她脸前的轻纱,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一张带笑的红唇。

画面美艳至极却带着些许诡异。

只是那样一张艳丽的嘴唇,一张一合间说出来的话却冷漠至极。

“公子若是想讨饭,至少也该打扮得像个叫花子再来。”

“你!”江生指着沈佩珮,怒吼道:“你这个□□,怎么有脸骂我?”

这句话好似撕开了江生维持了许久的深情面具,露出了他**不堪的真面目。

沈佩珮却笑而不语,静静地站在雨中看着原身这千娇百宠的昔日恋人,究竟能用多少不堪入耳的词汇骂她。

其实,刚刚从江生房里离开的时候,沈佩珮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出了。

她之所以不避开他,是因为他对沈佩珮还有其他妙用。

果然,这江生被怒火烧坏了脑袋,看到楚云祁也不觉得怕了,指着他的鼻子张口就是一句“贱人”。

沈佩珮见猎物上钩,赶忙换了副姿态,走到楚云祁面前维护道:“你没资格骂他。”

只听江生冷笑一声,“好啊好啊,这么快就护上了?心疼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果然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我江生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好,江生确实是条听话的好狗,只需要稍加引导,就成功达到了沈佩珮想要的效果。

她知道肖彦这个人心思深沉且爱记仇,哪怕看似相信了她的那通鬼话,但保不齐他不会暗地里调查此事。

与其谎言被发现,沈佩珮倒是更乐意将破绽摆在他的面前,当面缝补。

果然,楚云祁在听到“江生”两个字时,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有了些许变化。

“江公子,若真如你说的那般,那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何必将旁人也扯进来,况且他也从未得罪过你。”

正如沈佩珮所料想的一样,江生转头就咬上了楚云祁。

他指着楚云祁,高声道:“从未得罪过?好一个从未得罪。那我就是疯了,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生啃他的骨头,将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江生脸上,打断了他恶毒的咒骂。

沈佩珮攥紧了发红的手心,厉声道:“放肆。”

她似乎气急了,连肩膀都在发抖。

“我竟不知你会这么恨他,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应该……”

沈佩珮好似哭了,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讲不下去。帷帽上的轻纱挡住了她的脸,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生却被这一巴掌勾起了心底的杀意,趁着沈佩珮距他只有半步之遥,他猛地将伞一抛,将沈佩珮推倒在地,两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给我钱。”他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可江生忘了身边全都是宁国公府的侍卫。

下一秒,他感到肩上一凉,便看到自己的左手软软地掉在一旁。

江生整个人都吓得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用仅剩地那只胳膊撑着起身,疯了一样跑开了。

而沈佩珮这次,却是真的晕了过去。

早在她走上前扇出那一巴掌时,就预料到了江生会对她动手,她也干脆配合着被他掐晕。

因为她知道,一旦江生对她动手,宁国公府的侍卫便会直接杀了他。

江生一死,肖彦心中那点怀疑也就再也无处可查,沈佩珮的计划就算圆满成功。

可是真的晕死过去的沈佩珮哪里知道,楚云祁这样泡在阴谋算计里几十载的人,并不会只因为这看似合理的一出戏,而轻易相信一个人。

方才在南山居,她行为反常,言辞激烈,他才会被她的花言巧语带偏。

如今细细想来,沈佩珮的反常有诸多疑点。

更何况,她说谎时总是喜欢抿嘴,她自己意识不到,旁的人多半也不会注意。

可楚云祁自小便习得识人辨色之术,将她的这些细微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她在骗他。

楚云祁冷眼看着泡在雨里那抹单薄的白色身影,只觉得嗓子里痒得难受。

想杀人了。

注释(1):出自宋代诗人陆游《衩头凤》的第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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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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