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乐渊渟黑着脸找上了何奶奶。
他看了眼谢未房间紧闭的木门，声音刻意上扬了几分，“公司的职务已经准备好了，谢未什么时候上岗？”
何奶奶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衣服，老花镜里倒映出乐渊渟与平时相比略显浮躁的身影。
老太太狡黠一笑，“被小未关在门外了？”
乐渊渟沉着脸，眼神冷了下去。
何奶奶却半点不惧，顶着乐渊渟死水般的沉黑眸子在谢未门前设下了隔音结界后，才慢吞吞用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语调回答了乐渊渟之前的问题，“小未刚突破，不宜操劳。”
乐渊渟短促的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不疾不徐开口，声音轻柔，沉冷的眸子里却像是淬了刀子，“萍蓬，是你说谢未境界被桎梏需要外界刺激，现在我帮你做了事，他不理我了，你就想过河拆桥了？”
何奶奶被直呼姓名也不恼，只淡淡理了理自己身上缝衣服时落下的线头。
“可你也没说，会将那孩子吓成这样。”
乐渊渟想到那天谢未在他的压制下，浑身动弹不得，只能被动仰着头强行压抑恐惧，凝结在卷翘睫毛上的水雾顺着微红的眼角滑落，湿漉漉的眼睛无助又可怜的望着他。
回过神来却是何萍蓬正淡淡看着他。
乐渊渟竟破天荒的感觉到了一丝心虚。
面上仍然是严肃认真的样子，“是你说的谢未怕鬼。”
何奶奶脸上笑模样消失了，“我倒记得有人说过——‘我把猫让你帮着养些日子，可没让你把他养废’如果我还没老年痴呆的话，应该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何奶奶的眼神仍旧是温和的，但当她定定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也难免会让人感觉到压力。
但是乐渊渟不一样，听到何奶奶的话之后，他反倒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了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谢未是我的猫。”
何奶奶像是冷笑了一声。
等到乐渊渟狐疑看过去的时候，却只见到何奶奶如同塑像一样恰到好处的笑容。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从进门开始嘴角的弧度就没有变化过。
“你在嘲笑我？”
“不敢。”何奶奶视线落在桌上缝了一半的衣服上，那是谢未很喜欢的一件衣服，可惜被划了好大一个口子，哪怕何奶奶女工了得，也难免在衣料上留下了丝丝痕迹。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说着是自己的猫，却连他害怕什么需要什么都不知道。”
她问得认真，仿佛只是单纯的表达自己的疑惑。
乐渊渟心口莫名一窒，他眉心微蹙，“多年未见，有些细节记不清很正常。”
何奶奶只定定看着他。
乐渊渟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也沉重了不少，“从极墟出来之后，我丢失了一些记忆。”
“从极墟出来，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何奶奶垂下眸子，轻声喃喃着，“你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她声音过于轻微，饶是以乐渊渟的耳力也没能听清楚，也或许是何奶奶本就不愿让他听见。
再抬头的时候，慈祥的笑容已经再次堆上了何奶奶的脸，“既然记忆有所丢失，你又怎么能确定，当初你将谢未托付给我的时候，没有一并将他送给我？”
这个问题，乐渊渟根本不需要思考，“我不会把他送人的。”
“这么肯定？”
他嘴角噙着笑，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身上死白的皮肤都仿佛焕发出了光彩，“萍蓬，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命拿去送人的。”
何奶奶一怔。
乐渊渟意味不明地往后看了一眼，“也请你身后的人放心，我的猫我只会护着，倒是有些居心不良的，且小心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何奶奶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听到了？”
“吱呀”一声，是旧门上生了锈的合页轴摩擦的声音。
没有风，卧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先是柳烟颦身姿摇曳地从门内往外走，她动作优雅却硬生生将急不可耐想要冲出来的秦毋归挡在了身后。
等彻底走了出来，才不掩轻愁地蹙眉开口，“奶……”
“对了萍蓬。”打断她说话的是突然又被推开的大门。
探头进来的乐渊渟脸上故作惊讶地抬眉，惨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却沉得可怕，“呀，大家都在这里？”
秦毋归率先沉不住气，他本就性子冲动，听着乐渊渟明里暗里的挑衅早就忍不住了。
皮肤上游动的符文一瞬间成了游离在体外的浓黑怨气，化作一柄柄煞气四溢的剑刃破空朝着乐渊渟面门而去。
天瞬间就黑了下来，分明是夏日，却又冻入骨髓的阴冷从脚下冒了出来。
腿脚不好的赵爷爷“嘶”了一声，两只脚一下子就冻得跳了起来。
浓重的煞气在黑剑上几乎凝成了液体，站在秦毋归身前的柳烟颦半边脸颊瞬间就被腐蚀成坑坑洼洼的黑疤。
柳烟颦摸着自己毁容后的半边脸，对着秦毋归怒目而视。
没等她骂出声，柳烟颦突然发现秦毋归的身体仿佛在颤抖。
下一瞬，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笼罩了下来，柳烟颦也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平生从未感受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怖，久违的唤起了她死亡时的畏惧与绝望。
是一寸又一寸的肉被薄如蝉翼的刀片切割下来的痛楚，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亡却无法挣扎的绝望。
柳烟颦是鬼，早就不需要呼吸了，可是在这瞬间，她却像是重又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
黑色的雾气升了起来，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这粘稠的雾气当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对着乐渊渟动手的秦毋归。
“住手！”
何奶奶的声音第一次褪去和蔼，露出威严本质来。
在她出声的下一瞬，其他人才感觉自己仿佛活了过来。
柳烟颦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她身前，秦毋归已经无法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你该庆幸。”是居高临下的倨傲，乐渊渟声音是轻柔的，甚至他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然而在场的人再没有人敢小看他，“我答应过我的小猫，不会对你们动手。”
“但是——”
“没有下一次了。”
“没有下一次了。”
威严的声音与乐渊渟同时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倒在地上的秦毋归瞳孔猛地一缩。
他垂着头，单手撑在地面上，将狰狞痛苦的表情隐藏在了臂弯里。
被打断的攻击让他的脸上黑色符文在皮肤下以常人难以忍受的速度鼓动着，像是吸食着他血肉的虫子，没一会儿他的脸就凹下去了一大块，却又因强大的恢复力迅速复原，然后又凹陷下去，循环往复着。
“秦毋归。”熟悉的女声不复柔和，秦毋归身体微微颤了起来。
“在你们住进来之前我就与你们定下了规矩，不得对邻居出手，你可是忘了？”
“我……”秦毋归张了张嘴，说话也仿佛变成了无比痛苦的事情，他牙关紧咬，艰难地开口，“没有……忘……记……”
“只是……小……未……不是……”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是漆黑的，低落下来的瞬间地板上就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个黑洞，还在不断蔓延着。
“不是……谁的……”
“他……是自由……”
何奶奶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伸出手，自秦毋归身上拂过。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她的声音轻了下来，说出的话却无情极了，“你该离开这里了。”
秦毋归还没有反应，一向和他最不对付的柳烟颦先急了，“奶奶！”
“乌龟他也是因为小未一时心急，而且也没有真的下狠手，只是想给姓乐的一点教训而已！”
谁知踢上了铁板不说，还坏了何奶奶定下的规矩。
何奶奶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仍是慈眉善目的模样，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温柔与慈爱。
可这种慈爱，冷极了也无情极了。
在这一瞬，何奶奶仿佛九天上望着人间的神明，慈爱且无情。
“不用替我说话了。”在何奶奶施以援手之后，秦毋归的情况好了很多，至少脸上肌肉鼓动的符文消停了下去。
他转身看向何奶奶，双手横于胸前，稽首而跪。
“秦毋归谢过苍菏之主经年收留之恩。”
何奶奶垂下眸子，长叹一声。
“走吧。”
秦毋归颤巍巍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比赵爷爷还更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朝外走去，却在转身的瞬间回过头来，“我能不能……”
乐渊渟嗤笑了一声。
于是秦毋归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如同一潭死水。
“奶奶，这门锁是不是坏了呀！”卧室里，刚睡醒的小猫咪打了个呵欠，压着拧不动的门锁睡眼朦胧地倚在门上。
一瞬间——
浓郁得仿佛让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的雾气褪去了，压在众人身上若有实质的恐惧消散，阳光重新落进了狭窄拥挤的小客厅里。
“吱呀”一声，倚在门上的谢未随着突然打开的门身体超前栽了过去，被眼疾手快的乐渊渟一把抱在了怀里。
没能推开人的谢未在乐渊渟怀里撇撇嘴，抬头就看到楼里所有邻居都站在屋子里，让本就狭窄的房间里更是呼吸都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大家早上好呀！”
小猫咪甜甜一笑，欢快地朝着大家挥起了手。
小猫咪打酱油的一章
大猫咪发神威的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010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