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架着剑,神色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陆老先生,你最好想想怎么跟我们公子说话。”
陆黎却神色不变,看看燕之郁,又瞥了眼案上墨迹未干的命盘,依旧道:“老夫的推算,从无虚言。你们公子默不作声,怕是也觉得老夫所言非虚吧?”
少年静坐着,一动不动,风拂动他漆黑的鬓发。他看着陆黎,没有说话。
活不过弱冠。
过完这个月的生辰,他便年满十八。倘若陆黎所言不虚,他只剩下两年的阳寿。
他对长寿倒无太多执着,但是两年光阴,实在太短,他亦会心有不甘。
“公子……”清泉见他神色有异,急道,“这老匹夫一定是借着算命,辱骂公子而已,公子别放在心上……”
“你们爱信不信!”陆黎骂骂咧咧着,“不过你们公子和何小姐不一样,倒并非必死局。”
燕之郁抬起眸:“陆老先生请讲。”
“总算还有点请教的样子。”陆黎轻嗤一声,“‘刚过易折’,行事勿赶尽杀绝,便不会招惹不该惹之人。”
“听上去,某是死于**。”燕之郁方才就有此感,“是谁?”
“这岂是算命能算出的?”陆黎白他一眼,“总之,与人留余地,便是与己留生路。你好自为之。”
燕之郁默然片刻,起身,郑重一揖:“多谢。”
“谢谢谢!谢个屁!屋子都被你烧成这样还谢!”陆黎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不让他们把剑放下。”
涕泪横流的阿杏连忙跑到陆黎身边,抽噎不止。
燕之郁抬头看了眼破损的屋顶,唇线微抿。
“陆老先生今后想要住哪?某可以——”
“滚!”陆黎不耐地挥手,转而柔声安抚阿杏,“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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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数日,燕之郁再没有回过何家。代替他留在府中的,始终是清泉。
正如清泉说的那般,何妙观果真一次也未曾来寻过他。
“何小姐这些时日,都在忙什么?”
半月过去,燕之郁忍不住问道。
清泉回禀道,何小姐每日不是窝在房中看些闲书话本,便是带着何宝珠在江都县四处转悠,似乎在寻什么人。
看来,那句“井水不犯河水”,她并非戏言,而是当真要与他划清界限。
燕之郁扯了扯唇角,只觉荒谬。他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案头堆积的公文,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又烦躁地搁下。
“何小姐在找什么人?”
清泉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话本,封面上赫然写着《人间四月芳菲尽》。他指着作者名处——
“碧湖仙人”。
找这个人做什么?
燕之郁想不明白。她似乎总是做一些令他费解的事。
“她找到了么?”
“尚无头绪。”清泉摇摇头,“这作者藏得很深,没人知道此人的真名。”
燕之郁命清泉将话本留下,令他继续回何府盯着。清泉撇撇嘴,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多言,领命退下。
燕之郁翻开书页。
何妙观要找“碧湖仙人”,此书应当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本《人间四月芳菲尽》讲述的是前朝七国纷争时的故事。
南阳王之子林焉秋对家仆之女薛素芳一见倾心,两人暗通款曲。但南阳王嫌薛素芳出身卑贱,欲暗中将其处死。林焉秋得知后,携薛素芳私奔至邻国西泽。
薛素芳因身负占卜天象之能,得西泽王赏识,成为其幕僚。年轻的西泽王对薛素芳暗生情愫,威逼其与林焉秋和离,薛素芳非但严词拒绝,更依据星象直言南阳王位终将易主。恼羞成怒的西泽王处死林焉秋,将薛素芳强占,囚于深宫。
薛素芳忍辱负重,终觅得时机毒杀西泽王,辅佐其表姐登基。对朝堂心灰意冷后,她携林焉秋骨殖悄然离去,化名“芳菲尽”,云游四海。
说到底,不过是扬州很寻常的话本套路。
燕之郁放下书册,才惊觉窗外已透出熹微晨光。
窗外传来一二声清脆的鸟鸣。
彻夜未眠,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胸口亦有些发闷。
他坐在榻边,拉上帐幔。安神香袅袅升起,令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然而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有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淡淡道:“善恶终有报,燕之郁,你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旁人。”
他仰起头,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奈何对方背光而立,只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并非全然因逆光之故,更是因他的双眼……
是眼疾。
眼前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视物一片混沌。他艰难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肮脏破烂的囚服,手臂、腿脚之上,皆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鞭痕。脚踝处,沉重的铁链缠绕着他,将他如牲畜般禁锢在地。
“燕之郁,很意外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眼前的人冷冰冰道。
燕之郁努力分辨,但不知是因为梦还是其他原因,那声音不男不女,不辨老少,古怪异常,仿佛隔着一层浓雾。
他试图挣扎起身,却浑身瘫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此人挑断了他的脚筋。
一块又湿又臭的破布猛地覆上他的口鼻,此人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冰冷沉重的铁链“哐当”一声锁上他的脖颈。
滴答,滴答。
无比熟悉的水声再度响起来,落在浸透的破布上,一点点掠夺他的呼吸。
“燕公子!”
燕之郁猛地睁开眼。
特别坏的一个入!
——
请多评论呜呜呜,单机好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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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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