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姑姑的上一位清客会。”何宝珠跟上来,惋惜道,“燕郎君可要好好学一下。”
“嗯。”燕之郁看着瓶中摇曳着的羽衣莲,问,“上一位是谁?”
“上一位是南风馆的伶人,叫穆莲。”何宝珠念起往事,“他那时十六岁,被家人卖到南风馆。穆莲歌舞俱佳,模样也好看,他在馆里被其他伶人记恨虐待,姑姑觉得可怜,便替他赎身,养在府中。可穆莲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私下还惦念着他的青梅,两人见面私通,甚至为他的青梅偷姑姑的珠宝到当铺换钱。姑姑发现后,这个穆莲甚至还想毒死姑姑!姑姑一怒之下,让下人打断了他一条腿,然后丢了出去,也不知现在在哪,大概是死掉了吧?不过也是活该,姑姑对他这么好,他却做出那种事情……”
“确实活该。”燕之郁漫不经心道。
“燕郎君可是真心这样想?”何宝珠眼睛一亮,“当时其他人都说姑姑太残忍。连老夫人都少见地生了气,罚姑姑去抄经书。”
燕之郁没有回这个问题。
“宝珠小姐同我,是第一次见面吧。”他转而问。
“是啊。”何宝珠没听懂他的话,笑意依旧,“若是此前宝珠见过燕郎君这样好看的人,一定有印象。说实话,燕郎君比穆莲好看十倍百倍……”
燕之郁轻笑一声,抬眸打量眼前的少女。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还未长开,但因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容,看上去比何妙观还要成熟一点。
“只是见一面,宝珠小姐便把你姑姑的事情,全部讲出来么?”
“燕郎君觉得,宝珠在故意透露姑姑的私事?”何宝珠一愣,随即笑道,“但这些事情,何府老一点的仆人都知晓。”她微微一顿,“更何况,宝珠虽称你一声‘燕郎君’,但你应当知道,清客是什么意思吧?宝珠劝你……”
“你们在聊什么?”
何妙观刚从管事那回来,就听到“清客”二字,吓得赶紧出声打断。
“姑姑,我在同燕郎君说你以前的清客。”何宝珠柔柔笑起来,“宝珠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希望燕郎君不会重蹈覆辙——”
“燕郎君不是清客。”何妙观连忙纠正道。
何宝珠有些讶异,轻轻“啊”了一声。
“他是姑姑的朋友。只是暂时住在我们这。”
“可是,燕郎君刚刚什么也不辩驳,宝珠还以为、还以为——”何宝珠捂住嘴。
她真的以为燕之郁是新来的清客。
既是清客,家事说给他听也无妨,因为他们可不敢乱说话。
清客的命归主人,打死也是不碍事的。
上一个穆莲,被打死后不也无事发生?
可没想到,燕之郁不是清客。
但他又为何一句也不辩驳?
“宝珠,你到底同燕郎君说了些什么?”何妙观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但宝珠还是不答。
何妙观只好看向燕之郁。
他温和地笑笑,道:“无伤大雅的一些话而已。何小姐不必担心。”
“是啊是啊。”何宝珠终于笑起来,“哎,姑姑和燕郎君,是在哪认识的?”
“我们是在梧桐寺外面遇见的。”
“是梧桐寺外,往东走四百步的地方。”燕之郁纠正道。
何宝珠点点头,自顾自道:“《路边捡到貌美夫婿》的话本原来是有依据的。姑姑的运气总是这样好,宝珠好生羡慕。”
待房间收拾妥当,添置好家具,已是将近傍晚。
一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阿葵一边引路,一边向燕之郁介绍何府布局。
“何府分前中后三进,前院是何刺史、老夫人会客的正厅,中院住着刺史和老夫人,后院则是小姐和大郎、二郎的居所。”
“后院又分东西两厢。”
“东边这片园子最是清幽,夏日里荷风送爽,适合读书休闲,二郎就经常邀有人在那边的喜雨亭对弈。”
“西边有个练武场,大郎无事时,在那里习武。”
“藏书阁在中院西侧的听雪轩内,老夫人说,燕郎君若是有兴趣,可随时去借阅,何刺史有不少孤本典籍……”
结束后,两人并排而行,往东院走去。
初夏的风裹挟着花香拂过衣袂,送来凉爽。
何妙观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好像在端详自己。
她想要看得再分明些,但又不敢转过头,只能垂下眼眸,看向石板路上两人的倒影。
影子挨得很近,少年偏着头,确实是在看自己。
“何小姐平日都做什么?”少年忽而问道。
“看话本、逛街、品尝美食……”何妙观回忆着原主的生活,“燕郎君呢?”
“抄书、卖画。郁此前便以此谋生。”
“燕郎君都画些什么?”
燕之郁缓缓抬眸,鸦羽般的长睫下,浓黑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过来。
“什么都画,花鸟、山水、器物,还有……”他微微一笑,“还喜欢画美人,可惜不多见。郁可以帮何小姐画一幅么?”
他笑得风华粲然,何妙观愣愣地望着他,脸红起来。
画美人?他是在夸自己是美人吗?
何妙观不知道自己到底好不好看,以前出门,被夸漂亮的总是周子叙。至于她,人们至多说一句“这丫头水灵”。
“那……一幅画要多少钱?”何妙观收回神,问。
“何小姐的话,只用五文钱。”燕之郁笑着道。
“那卖给别人呢?”
“也不贵,十文。”
给自己打五折,挺厚道的。何妙观想。
但她面皮薄,一想到给他当模特要被盯着看那么久,整个人都有点发热,委婉拒绝道:“等我想好再来找你,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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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为灰砖蒙上一层清清冷冷的影。
“燕公子。”
“说吧。”
燕之郁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一腿屈起,宽大的素白袍袖垂落榻边。
清冷的月光为他渡上一层银辉,衬得面容愈加昳丽,如同雪瓷做的人偶。
“虽然扬州何氏是官宦人家,但何徵只是普通的扬州刺史,和长安党争毫无干系。”
“前些日子为难公子的那帮地痞里,确实有一个姓‘燕’的男子,在家中排行第五。可是,属下细细调查过他,他是会稽人,去年才来到扬州,同何家也没有任何联系。”
燕之郁蹙起眉:“这倒是有趣。”
清崖微微一顿,犹豫道:“公子要留在何府,可是圣人的命令?”
燕之郁摇摇头:“一时兴起而已。”
清崖愕然,想起早上在云阳客栈屋顶听到的对话。
竟然真有人一时兴起愿意当清客啊?
他当时还以为,听到那一句“清客”,公子会直接杀人的。
“那公子这些日子都要住在何府?”清崖又问。
“嗯。”
燕之郁把玩着手中的羽衣莲,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捻过花瓣。粉嫩的花瓣破碎后,汁液染红白皙的指腹。
他没想到,何府这么多有趣的人。
烂掉的花被他随手抛到窗外。
“若有重要的事,你们来这里禀报。至于公务,会有人处理的。”
轻微颜控遇到大美人就这样紧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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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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