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鹤的头轻垂在青年肩上,青年银色的发丝时不时轻触于他的鼻尖。
淡淡的冷香缭绕在他周围,让他有种久违的安定舒畅。
他闭了闭眼,疲倦的身躯彻底得到释放,不知不觉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楚云鹤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梦中,穹霄宗不再被屠门,屹立不倒,始终是剑宗之首,剑修心心向往之地。
师尊不再遇袭,高高坐于殿上,抚须大笑。
师弟们也都活得好好的,愁眉苦脸地走在连廊之中,准备去上李师叔的道法课。
他仍是穹霄宗风光无限的大弟子,尊师重道,关爱师弟。
日子很平常,却令人不舍留恋。
楚云鹤浅笑着,观望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再美的梦终是破了。
一把飞剑,泛着冷光,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又成了人人得而诛杀邪魔。
鲜血四溢,所有美好的画面逐渐消失。
最终,偌大的穹霄宗又仅站着他一人。
胸上的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目及之处却尽是鲜血。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手握苍生剑,跪于血海之中,为满地鲜血所包围,无处可逃。
零零散散的记忆一涌而出。
楚云鹤却心如止水,整颗心似乎早已痛到麻木,疼到不知何为伤心。
他不禁半捂着脸,面色扭曲,凄厉地大笑着。
“楚云鹤。”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楚云鹤猛地抬起头,双眸重新洋溢出光芒。
他试图抓住什么,却望见了一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银发背影。
“别走。”
他想站起来,想去追上那个身影,却徒劳无功,整个身子被定在原地。
没一会,正前方的身影彻底消失。
楚云鹤只觉得,自己那颗本就死去的心,彻底失去了跳动的机会。
顷刻间,梦境崩塌,所有的画面消散。
楚云鹤睁开双眸,身上冷汗淋淋。
他心中怅然所失,慌张地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到某个人影。
没有。
没有。
没有。
空荡荡的山洞,一眼望穿。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脑中,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这世间哪会有什么神?
可若没有,他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山洞的?
那本该在山洞中的冰晶莲,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身上的伤,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恢复?
楚云鹤手指深嵌地面,刮出了五道深痕。
难不成,自己真的疯了?
楚云鹤难以自抑地轻笑出声,眼底一片苍凉。
突然,熟悉的机械声在他脑中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积分 10。】
【宿主可前往商城查询。】
楚云鹤脸上的笑瞬间停滞,紧接着,那笑变得愈发寒冷渗人。
啊,原来不是梦。
系统是真的,那个神也是真的。
只是达成目的后,无用的他就被丢下了。
楚云鹤盯着面前空荡荡的洞穴,发了许久的呆,而后撑着岩壁,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双眸幽深如海底的水域,没有半点光,寒意刺骨。
跑了又如何,自己迟早抓住他。
冰晶莲效果极佳,楚云鹤身上的伤口已尽数愈合,完全看不出半点受伤的迹象。
只是体内的灵力尚未恢复,他只好暂时作为普通人行动。
【宿主可花费10积分,购买聚灵丹,快速恢复灵力。】
系统贴心提醒,试图引起楚云鹤注意。
可惜,再次徒劳无功。
楚云鹤习惯性无视脑中的声音。
他抬起脚,慢步朝洞穴外走去。
行走之时,他腰挺背直,步姿端雅。虽衣着褴褛,发丝凌乱,脸上身上满是脏泥,却难掩与生俱来的气宇不凡。
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相处的对象,零零一选择暂时死遁,等任务节点再现身。
楚云鹤照着曾经的记忆,顺利来到一条小溪旁。
他将长满茧子的十指放入水中,来回清洗,而后捧起水,轻扑到脸上,缓慢擦拭去脸上的血迹污泥。
没一会,他的整张脸显露出来。
眉如墨画,鼻若悬梁,一双丹凤眼使其风度翩翩,胜却人间无数美景。
楚云鹤注视着水中倒映出的面容,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布满红纹的脸,可怖骇人。
他不由地将指尖微触水面,左右迅速一挥,水中倒影瞬间四散消失。
身后随即响起数个脚步。
其中一人脚踩枯枝,发出了不小的“咔嚓”声。
来了。
楚云鹤闭了一下眼,做好心理准备后,缓慢站起身子,扬起和煦的笑容,望向来人。
“师兄……”
见楚云鹤衣衫褴褛,且沾有血渍,平日里整齐束起的黑发,尽数披散着,一副狼狈的样子。楚云孚一个没忍住,整个人扑了过来。
他双手抓住楚云鹤双臂,来回抚摸探查着。身后的两个小师弟也忧切地凑了上来,目光在楚云鹤身上来回看着。
“云孚,许久未见,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楚云鹤温声笑道。
确定楚云鹤身子并无大恙,楚云孚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师弟传信说,你一人引开凶兽,生死不明。我可真吓死了,幸好你我历练的秘境不远,我能当日赶来,否则不得急死。”楚云孚轻舒一口起,“好在师兄没事,你要有事,我可怎么办?”
楚云鹤双眸温和地望着楚云孚,心中却麻木得似一汪死水。
一次次分别,又一次次重逢。
就连他都忘了是从何时起,再见竟掀不起自己心中一点情绪。
“你带的弟子可有安排好?”
楚云孚如临大审,圆滚滚的双眸来回转了好几下,“这几个秘境都有法则约束,又没有危险,没必要吧?”
楚云鹤道:“再过一年,你便要及冠了,性子该转稳些,不然来日……”
他尚未说完,楚云孚先打断了他,笑哈哈道:“来日也有师兄在,我且过我逍遥的日子。”
楚云鹤淡淡笑着,只眼尾往下垂了垂,掩住了真实的苦涩情绪。
可惜,师兄护不住你。
他的目光落在另两位弟子身上,嘴角含笑,微微颔首。
“多谢二位师弟来寻我。”
“此番令你们担心了。”
两位师弟眸光乍亮。
平日里便听说大师兄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没想到他竟真会主动与他们这样的小弟子搭话。
二人瞬间受宠若惊,面露仓皇,眉飞色舞地用眼神交流着,嘴巴却跟打了架似的,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楚云鹤瞧见他俩的样子,一扫心中堆积已久的雾霾,不禁由衷地露出开怀笑容,整个人瞬间更加温和。
最终,两人也只磕磕绊绊道了一句。
“大师兄无碍就好,此乃宗门大幸。”
*
楚云鹤返回宗门第一件事,便是先去同染尘剑尊汇报历练之事。
待汇报完成,他恭敬立于殿下,等候吩咐。
染尘剑尊听的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脑袋朝下一点一点,差点没睡着。
楚云鹤习以为常,轻唤道:“师尊?”
染尘剑尊摇晃着头,白须左右飘着,连“嗯”数声。
他清了清嗓子,抚须端正坐好,“云鹤,此番历练,多亏有你,才没折损宗门的弟子,辛苦你了。”
“你的伤可有大碍?”
楚云鹤拱手弯腰,“已痊愈,多谢师尊牵挂。”
“那就好,那就好。”
染尘剑尊脸上笑得极为开心,下一秒,他再也端不住架子,瞬间原形毕露,小跑到楚云鹤身前。
“徒儿啊,今年的招新大会……”
“师尊……”楚云鹤出声打断,他轻咳数声,“弟子伤势其实并未痊愈,不若将此事交予云孚来办。”
染尘剑尊伸手就欲探查楚云鹤身体的情况,却被他灵巧地躲避开。
“师尊,不必担忧,弟子歇息几日即可。”
“云鹤,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染尘剑尊噘了噘嘴,略有些不高兴,“难道你也要像你师伯师叔那样,闭关的闭关,躲清闲的躲清闲。”
楚云鹤压着嗓子,又咳数声,面色微微泛白。
他当即躬身致歉,“师尊恕罪,云鹤确实身体欠佳。”
染尘剑尊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徒弟,长叹一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且去吧。”
“多谢师尊。”
楚云鹤微笑道,恭敬行礼拜别后,方缓缓退下。
办完公事,他当即快步往藏书阁赶,一路上还遇到了数名弟子问候。
到了藏书阁后,楚云鹤慢步走向管理处。
管理处,柜台之上,一盏青灯,火苗活泼地跳跃着。
“轩辕师叔。”楚云鹤恭敬行了一个礼,“我想借下顶层的通行令牌。”
轩辕墨一眼不语,视线聚集于手中一本书籍。
随着他左手一抬,一块通行木牌便从他身后,那悬挂着密密麻麻令牌的墙上,悬浮飘起,飞至楚云鹤面前。
楚云鹤握住令牌,再度行礼,“多谢师叔。”
他转过身子,脚步微微变快,朝着传送阵疾步走去。
这突然的转变倒是引起了轩辕墨的注意。
毕竟,楚云鹤性子向来沉稳,言行举止更是极为约束自己,这种慌张的样子可是极少出现过。
楚云鹤用通行令牌,催动法阵,传送至顶层。
他人形方显,便迅速地用灵力遍布书架,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书籍。
须臾间,他便将一整层的古籍探查了个遍,然而,很可惜,没有一本是自己想要的。
楚云鹤收回灵力,整个人略显颓废,眉间多了些许阴郁之色。
他无意间紧握手中通行令牌。
“咔嚓”一声,令牌被他徒手分成两半。
楚云鹤心中更为烦躁,驱使灵力,就将那两半碍眼的令牌彻底粉碎,半点渣也没剩下。
他端坐于书桌前,阖眸平息少许,心中郁结缓缓散开。
书桌上,亦有一盏青灯旺盛地燃烧着,火苗窜的极高,经年不灭。
楚云鹤伸手,向青灯注入一缕灵力。
“轩辕师叔,我不小心损毁了令牌,可否劳烦您来接我一趟吗?”
却不想,严肃沉稳的声音从青灯中传来。
“楚师侄,你心神不定,在顶层多静坐几刻。”
楚云鹤搭在桌面上的手掌,不禁握紧。
“是,师叔。”他顺从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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